微微的從心口傳來的不知是幻想還是真實的暖意讓他微微有些震顫,似乎有一股暖意順著自己的血在手臂經脈處流淌,微微緩解了手臂上的酸痛。
他又揮出一槍,卻有一股力道從手與槍柄的連接處開始發散,一直擴展到整個槍尖,槍尖微微一抖劍,竟是發出一聲似有非有的龍吟,地上的塵土受到莫名的震盪,立時揚灑起來,飛舞著金色的微光。濮陽同一直在看著濮陽殊連槍,此時確實不由自主立起身體,看向那非同尋常的一槍。
風,似乎停滯了一瞬。下一秒,棲息在旁側樹上的鳥確實突然振翅而飛,撲朔朔的,越過草木與屋牆,飛向更高更遠的地方。
接下來的槍,都沒有這一槍來的好,但關鍵在於很穩。
當最後一揮揮完,濮陽殊只覺得自己的手臂很酸痛,連舉起來恐怕也是一件難事,他的雙臂與雙手都微微顫抖著,他便用這雙顫抖的手握住槍柄,放鬆自己的身體,任由汗水從他的頭髮上滴落。
他的嗓音是低啞的,「老師,接下來呢……」他微微抬起自己的眼睛,凝視著濮陽同,濮陽同此生從未看見過這樣孤絕的眼神,像是在面對一隻離群的小獸,眼瞳漆黑如深泉。
很快的,他的眼睛微微動了一動,氣息卻是緩緩的收斂了起來,漸漸變得平靜起來。
只因蘇茗對他說讓他快道歉。他的心裡對這種事情並沒有什麼別的看法,既然哥哥讓他道歉,他就道歉,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只是,當他面對著濮陽同的時候,他又覺得這一句道歉,真的,不太好說。
「……那棵樹,對我很重要。」濮陽殊看著濮陽同,緩緩的開口。
「有多重要。」濮陽同突然問。
他的怒氣就像是一個被扎破了的羊皮袋裡的空氣一樣緩緩的流逝掉了,在他用這雙眼睛看著自己的時候,又或許在更久遠之前。
是濮陽殊一而再再而三的練槍卻沒有絲毫討饒的時候?是他的手臂為我顫抖卻仍然不肯稍稍瀉力的時候?
還是此時此刻,這個孩子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流露出「這棵樹比我自己的性命」還重要的這個時候?
實話說,這樣真的很可笑吧。不過是兩棵樹罷了,居然就流露出這樣的神情,搞得倒像是他錯了,是他不經過同意便觸碰了人家視若生命的東西,還借著老師的身份苛責於人。那人還是一個沒有自己腰高的孩子。
濮陽同:「……」有多重要?
「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濮陽殊定定地說。
濮陽同看著他,看了幾息,突然笑了起來,「看來,傳言果然不能相信,他們都說,你是一個無血無淚的怪物。」
是麼。傳言是這樣的麼。濮陽殊的眼裡滑過一絲柔柔的波光,像是雨水滴入湖泊所造成的清淺的漣漪。他的面部線條本就非常的柔和,垂下眼睫,做出這樣的姿態,便顯現出一些無辜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