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茗看著顧雪卿,覺得他眼含追憶的樣子十分奇怪,便招呼他坐下來,問詢道:「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顧雪卿:「無事,便不能來找你麼。」
真是奇怪的對話。
蘇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就乾脆不說了,卻與濮陽殊暗暗交談起來。蘇茗覺得顧雪卿十年不見變成了一個自來熟,濮陽殊也是如此認為,而且,濮陽殊感到一陣不安,這樣的人,怎麼會引起自己的不安呢。
他的面容並沒有絲毫的改變。
十年前是青年的樣子,十年後也是青年的樣子,一根白髮也沒有生,一條細紋也沒有長,簡而言之就是根本沒有變化。
「我只是,突然想起許多……前世之事,你我之間,果真有一段夙世的情誼。」
顧雪卿的表情很認真,雖然他在說著這種荒誕無稽的言語,能有什麼前世的因緣,換言之,就算是前世因緣好了,前世與今生又有什麼關係。
顧雪卿卻是直勾勾的看著蘇茗,眼神似有痛色,「你,你知道自己是誰麼……我只恨自己沒有早些回復記憶,不然,我也不會看著你在那個時候飽受折辱,是我對不起你,當年,是你護我助我,風霜雨雪來了,是你護住我;有金雕與鵬鳥從天河便取水食果,也是你驅散那些鳥兒;你甚至會記得給我灌溉瓊漿玉液,讓我能夠早點……」化形。
他的前身,原來不是人,而是一株長在天河之畔的雪梅。
他的話語並沒有說完,因為他看見了蘇茗腕間的銀鐲,「這是引靈鐲,可以帶領……原來,你竟是早有後手,既然如此,你為什麼沒有去?引靈鐲理應提醒你才是。你……您……」
蘇茗平淡至極的反應卻像是給他澆了一盆涼水,他囁喏了一下嘴唇,才發現現在的自己憑藉那些稀薄的記憶的確不能取信於人。
濮陽殊已經開始不耐煩了,他以為有什麼要緊的事,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十年不見的人在說著什麼不知所謂的話,還扯出什麼前世的因緣來,如果現在是他掌控身體,自己非得流露出一個很大的微笑不可。
於是他向蘇茗抱怨了起來,「你看都在說什麼無謂的話,他如果是前世與你有緣……」
那我就更差不了了。
和哥哥你得是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一直前到千千世都有緣。
蘇茗卻道:「我相信你,你的前世,也許是與我有緣。」
濮陽殊:「……」
顧雪卿黯淡下來的眼睛裡就又閃爍起一點靈光來,然後他聽見蘇茗極其輕緩的聲音,像是風掠過湖泊,只泛起一絲絲漣漪。
「你問我,我是不是還沒有記起來自己究竟是誰,所以,你明白我的身份,你明白一切對麼?很多時候,我也想問自己究竟是誰。是誰也好,總之,應該不是人吧。如果沒有猜錯,我非但不是人……而且,已經死過一回了,對麼。」
已經死過一回了,對麼。
當然是對的。
那條記憶里的被鎖鏈捆縛著的流血的龍,早就……死去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