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睜開鴉羽般的睫毛,周身氣質卻是乍變,如果說蘇茗是溫而冷的玉,他就是利而寒的刃。
但他像是一柄已折之刃。
他緩緩起身,從濮陽昭帶來的人群之間穿過,他明明這麼狼狽這麼不堪,那些人卻自動的分開了一條道路,也許是因為他的狀態真的很不對勁。
剛剛醒來的他,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他什麼也不知道,他並不能預見未來,他也沒有蘇茗道記憶,所以他不會知道在這個月圓之夜發生了什麼。
但這樣的場景,無數次的在他的惡夢裡顯現,所以他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他甚至分不清他究竟是夢是醒。
他一直走到湛盧飲雪劍的旁邊,它的劍尖還沾染著別人的血,湛盧喜潔,很快,那些血便順著劍尖沁到泥土裡去。
第66章
蘇茗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像是要被送往不知名的所在。
死,究竟是什麼。
第一次天雷,他無暇思考這樣的事情,一睜眼便成為一名孱弱的嬰兒。第二次天雷,他又有塵埃落定之感,對生的眷戀,對死的懼怖……似乎也不是那麼明顯。
魔考劫數。
蘇茗漂浮在一片黑暗裡,卻覺得自己在無限的下沉,下沉。在下墜的時候,無數鏡子的碎片在他的眼睛裡流過,每一枚碎片,都是一段影像。形形色.色的人,不同的裝束,卻都長著同一張臉。
是他的臉。
是……濮陽殊的臉。
熟悉的巨大的咆哮又在他的耳邊響起,此時此刻,那模糊不清的聲音卻是那麼明晰,明晰的像是終於被拭去水霧的玻璃鏡。
你承擔仇恨、我分擔苦痛。
你迎接憤怒、我迎來悲傷。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麼。
日升月落,滄海桑田。
那咆哮聲很明晰了。
是「命主天煞,生世熬煎。於天獲罪,無所禱也。」
咆哮聲在天地之間混沌的迴響,蘇茗突然覺得自己像是置身於天威之下,四周是遊動的雷蛇。粗重的雷電,如同狂舞的鞭子,在天際間亂掃,更多的雷電,卻盡數歸於蘇茗。
就像是……千年之前!
相傳,在魔考之劫下,人們可以看見自己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千年之前,雷劫之下,自己被判處永遠囚禁,永遠流離的刑罰。他看見一道銀光以奮不顧身的姿態與自己相撞,周身流光溢彩,儼然是一枚龍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