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殊高了,瘦了,氣質也陰鬱了不少,長身玉立間,有一種迫人的風度,唯獨黑琉璃珠一樣的眼睛沒有變,依舊沉沉。
他穿著朱紅色的喜服,探知到濮陽同的視線,淡淡掃來一眼,便將視線歸攏到那些『新娘』的身上。
賓客的聲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一是因為濮陽殊的臉上不帶什麼喜色,二是因為……濮陽殊手裡拿著的劍,那柄劍,是在座諸位都很熟悉的劍,是湛盧飲雪劍。
濮陽殊,素以槍劍而聞名,但是,從六年前開始,他就再也沒有用過劍,由此還引發了一些言論。不管這些言論是什麼,婚禮之上,仙門道賀,魔主佩劍,總是給人一種不詳的預感。
心思活絡者甚至開始思索,成親婚宴會不會自始至終就是一個謊言,是濮陽殊想藉此機會將仙門一網打盡?感覺,很有可能。
落座的賓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究沒有一個人站起來質問,槍打出頭鳥啊,自己還是靜觀其變比較合適。於是賓客開始吃起盤子裡的水果點心,將自己的視線放在盤子裡,而不是放在那柄劍上。
話說回來,這柄劍的制式分明是湛盧飲雪沒錯,在座的諸位不說對刀劍多有造詣,魔主的兵器,還是仔仔細細做過功課的,制式、花紋、形狀……都沒錯,只是少了一點靈韻,顯得有些滯澀。
他們當然不知道湛盧飲雪在蘇茗死後便開始自晦。
濮陽殊的眼神便於此刻撞上了戴著帷帽的蘇茗,兩兩目光相接,他驀然握緊手中的長劍。他們的距離分明只有□□步,他卻覺得他們之間像是隔著天涯海角,就算昨天夜晚已經做過最親密的事情,他依舊覺得蘇茗像是一隻攏不住的蝴蝶,只是暫時在他的身上停歇,很快就會拍拍翅膀飛走,飛到耀眼的光明之中,把他一個人留在黑暗裡。
蘇茗低聲道:「……我覺得他的眼神怪怪。」
偽裝成普通侍衛的月影嵐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屬下都看的厭煩了,不過,主上嘛,從小就是這樣。」
他努力的從自己的腦海里搜尋著形容詞,倒真搜羅出幾個很適合濮陽殊的,「該說是多愁善感吧……」
放在外面,誰會用這樣的形容詞來描繪魔主?多愁善感的魔主,想想就讓人覺得破碎,但是,蘇茗知道,這個形容詞來描繪濮陽殊一定很適合。
這是世上最奇詭的婚禮,魔主要以廚藝來選擇自己的伴侶。
月影嵐悄悄的退開了兩步,便見濮陽殊快步來到「伴侶們」的面前,看著他們面前的面,緩緩踱起了步子,雖然說是踱步,步伐卻也不慢,任由一道道奇巧的麵食從自己的眼中流過。
這樣倒是有一點挑選的樣子,不然,別人或許會以為這場成親宴純粹是內定呢。
很快,濮陽殊就踱到了尹溫茂的面前,尹溫茂透過帷帽看見濮陽殊,感覺自己哽了一下,隨即就給濮陽殊使了一個眼色,示意蘇茗在對面第二列。
濮陽殊才不需要他的提醒,就算是閉上眼睛,他也能找到蘇茗,他只是依舊有些不知如何面對,才在這裡拖延時間。
話雖如此,他還是對尹溫茂點了點頭,這點頭卻讓關注著他的人屏住了呼吸,下一秒,濮陽殊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