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區新開了一家花市,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晚上可以一起去看一看?」
溫羽澤聽他說完了話,唇邊帶了點笑意,那點鬆快卻從沒觸及還沉暗的眼底。他輕聲道:「謝謝,不過我只要這一束就足夠了。今天你還要工作,花市的話,不然等周末我們再過去。」
霍路德道:「是擔心我回來的太晚嗎?——沒關係,我可以請假。」
但其實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根本不是這樣。這不過是溫羽澤多年來慣有的推辭。他到聯盟六年之久,除卻最初那年,之後便從來沒再走出這個宅邸。有時候霍路德覺得他看溫羽澤像是在看一株攀附在枯木上的菟絲子,在溫柔日光下一點點涸乾,似乎是要揣帶著一股寧靜安恬死去。
就如同此刻一樣,溫羽澤只淡淡笑著看著他,沒有再說話。
溫羽澤起身抱起那一束百合,在清香馥郁中繞開幾步,解開包束的花紙,拿起一邊的工具修剪起它的花莖。霍路德又被那種無形抗拒的無所適從感包圍了,他站定在那裡看著溫羽澤動作,沉默半晌後轉身離去。
每到此時此刻,霍路德都覺得自己是在面對一隻纏身棄置的蛛網上的蝴蝶。他再怎麼想去幫助這蝴蝶解脫都毫無用處,因為蝴蝶被關在畫框裡,而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觸及畫中的世界。
愛恨兩極間,他有時候也會痛恨溫羽澤這消盡所有外力的軟殼,不知多少次他都想以暴烈去對抗他,打碎這外面的一層柔軟,看到溫羽澤也該有的情緒化的一面。可是他做不到,無論獨處時內心情緒多洶湧,到最後付諸行動之前都會被內心那股不舍所割裂。
他愛溫羽澤,由始至終,就算是進入今日這番地步後,也從來不捨得傷害他半分。無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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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廳後和管家叮囑了幾句,讓他一定看顧好溫羽澤按時吃飯。在管家一連串和聲應答後,他才收起了情緒,把那股深沉斂進眼底,恢復成往日那個銳利的自己。
管家目送他乘車離去後關上房門,借客廳的窗戶看著少爺的車駛上光懸馳道後才嘆了口氣,而後轉身朝廚房走去。
夫人一慣胃口不好,這幾年更是常犯胃病,逼得他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都特地學了下廚,養胃的菜譜一套接一套的試練。不過到最後他也沒練出什麼功夫,更因為夫人不管他端上什麼都一概不拒,半點沒露出端倪地強撐著吃完,最後反倒讓病情加重。
自那以後,少爺就再沒親自動過手,但是對這方面依然上心每日都叮囑。只不過待夫人時那股無所適從和小心翼翼,卻是更濃烈了些。
然而沒走幾步,大門處又傳來了克制而不失禮貌的幾聲篤篤。
他有些意外地去打開房門,發現門外正站著臉生的三人,左邊一個年紀看起來還小,一雙貓眼安忱寧靜,定定看著自己。右邊的那個有一頭耀眼的金髮,正好奇地張望著四周,他開門後才笑嘻嘻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