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六年後再看到溫羽澤,艾爾內心浮現出的並非和舊友久別重逢後的喜悅, 而是一種埋藏更深的觸動。
他看著溫羽澤明明和六年前比沒多大變化的臉,卻又生出一種對面前這個人極為陌生的感覺。對於溫羽澤為何能一瞬間認出他這件事艾爾根本來不及細究,口中只能幹澀道:「羽澤, 這些年你過得……」
溫羽澤沖他笑了一下, 明明這個笑意並不帶絲毫諷刺,甚至還有溫羽澤獨有的那種溫柔和隨和, 但艾爾還是像被針刺了一樣住了口,剩下的話一個字也吐露不出。
他早已經有了答案,溫羽澤過的一點也不好。
曾經他的朋友雖然有些靦腆內向,但是和外表的溫馴不相稱的,溫羽澤骨子裡鑿著一股反叛精神。這也就是他為什麼能在機械工程學院裡呆了一年後,能夠以80%Omega分化率的這一層身份,打敗了學院裡無數學生,成為當年唯一一個轉入機甲設計與製造專業的人。
那時候溫羽澤不愛說話,卻始終嘴角帶笑。但課間和艾爾聊天時他看向天空的眼睛始終是灼亮的。
「你相信我麼?」記得那時候坐在天台頂上,溫羽澤沖他說過:「艾爾,總有一天,我會建造出整個長明星系最強大的機甲。」
後面即便竊國之亂爆發,他認罪入獄,溫羽澤也費勁心力偷偷進入監獄,告訴他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救出他和外公——而後以一己之身掀動父輩的力量,發動了當時帝國內部那場曠日持久、最終成為他定罪轉折點的輿論戰爭。
就連最後艾爾被判處流放,那最艱難的時刻里,溫羽澤於登艦前最後和他道別,也依然堅定不移:「艾爾,我相信你——總有一天,這一切都會被改變的。」
而現在,他似乎終於找到了改變的契機。但當時曾無數次開解支撐他的溫羽澤、他從來堅定的心智和永遠帶著光亮的雙眼,似乎都消失了。
明明相比之前,現在的溫羽澤看起來更健康一點,可是那股足以支撐他走下去的信念似乎沒有了。溫羽澤眼底沒有了光,他所看的似乎都是昏沉沉一片,沒有了絲毫的生氣,整個人都沉寂在枯敗的死氣當中。
由來第一次的,艾爾開始覺得有些害怕。
他其實應該也有預感的吧……不然不會來到聯盟這麼些日子,直到今天才給自己找下理由來面對溫羽澤。
似乎在逃避某種恐慌,艾爾端起桌上的茶杯,掩蓋似地抿下一口,然後又重新放回桌面上,意圖遮掩胸臆和眼中湧上來的那股熱意。
溫羽澤嘆息似的長出了一口氣,起身去摁開了室內的窗簾。張開的窗簾後陽光湧入,斜織下來的光霧中艾爾甚至能看到他身邊籠罩著的漂浮塵埃。
「很抱歉艾爾,」溫羽澤仰面看著窗外的光,他怕冷似的擁了下身上的毛絨披肩輕聲道:「雖然我想說些話寬慰你,但似乎我們過得都不怎麼好。」
潘西在聽到這裡,就十分自覺地拉了一步三回頭的言澤,兩人進了一旁本開著門的小隔間,而後默默關上了門,把獨處的空間留給這一對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