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在空中,卻又感受不到任何與這一概念有關的輕盈,反而是周身無處不散發出的痛苦讓他感覺到無比的沉重。那股強勁的壓迫感似乎還籠罩在他身上,自己也因這股和實際相悖的沉重而朝下落去。
混沌中只有一個概念無比清晰。
——他不會要死在這裡吧。
他試圖睜開眼睛,這種感覺對他來說並不新鮮,只不過過往的每一次都帶著股令人頭皮發麻的戰慄和命懸一線的緊迫,但此時此刻,就連行將來臨的死亡都是沉鈍而模糊的。
駕駛艙的去勢不減——而李登殊也再來不及管顧身後的一切,乃至於那個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穹頂系統也沒法讓他動一下眉頭。轉入快行艦形態的靈鷲能源消耗率雖然較機甲來說低上太多,但是在極速狀態下還是迅速燃盡著。眼見艾爾連同駕駛艙已經要一道飛出穹頂系統,在高密度雷射下化為灰燼,在所有能源耗盡的前幾秒,李登殊猛然抬高了飛行高度,而後整個艦身利落地割破半空,鷹隼般朝著駕駛艙撞去。
就在兩者即將撞擊的瞬間,靈鷲的能源宣告耗盡。資源告罄後快行艦去勢不減,朝著駕駛艙一砸——而後靈鷲便縮回了原本的鑰匙形狀落在李登殊手中。駕駛艙死死砸入地面,而撞上駕駛艙的李登殊朝外滾落,最終停在了穹頂邊緣。
他的衣擺在靠近穹頂的瞬間即被灼燒殆盡,李登殊抬手朝土裡碾了一下,沾在袖子上的那點火星就被消滅殆盡。他看著陷在地面的駕駛艙,拼著一股氣力爬起來。
好像有什麼熱流順著他的額頭淌落下去,手腕也已經沒了知覺。然而李登殊默不作響的扣住了駕駛艙的那道外門,由於重力擠壓,此刻門朝內凹去,門上的那個轉軸也被擠出一個尖角,旁邊儘是斷裂的刺口。李登殊死死扣緊轉軸的周圍,在血水從指尖流淌下來的同時,用盡全身的力氣把那道門朝外抬開。
被壓縮到極致的鐵壁在他的手下開始發出悶響,而後那股摩擦聲越發明晰,等最後錚然一聲,門板被倏然拽開,裸露出內里。李登殊甩開那道擠成拱形的門,而後趴在邊上朝下道:「艾爾!!」
他原本焦灼的神情在看清裡面的瞬間空白了一下,而後漸漸鬆弛下來,開始轉化成一種安心,卻又難言的酸澀。艾爾靜靜躺在那裡看著他,和他對視了幾秒後,才笑了一笑:「我剛剛其實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我能還能活著從這裡爬出去——」
李登殊不知道是被他話里哪個字眼刺痛了,伸出手道:「先出來,艾爾。」
艾爾沒有理會他,咳了咳後耳道和嘴角都流出來絲縷細血。緩過來氣後他依然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如果我還能從這裡出來的話,我要做一頂大的壞事,才能彌補我這小半輩子的遺憾。」
這話聽起來莫名其妙,但李登殊從他的眼底和嘴邊撐起的笑意只捕捉到了幾分俏皮。這個關頭還能開的動玩笑,繃在他心頭的那根弦總算是鬆弛了幾分,於是李登殊道:「艾爾,先出來可以嗎?」
艾爾凝著他指尖的血看了會,然後伸手握了過去。被李登殊拉起的瞬間,混合著血色的薔薇香就在他眼前綻放。艾爾仿佛被魘住了一般喃喃:「我聞到了……原來是這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