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平頭一次,感覺手足無措。
但李登殊就停在了距他幾步遠的地方,一呼一吸間的痛苦愈演愈烈中,艾爾似乎看到了李登殊身上濃烈到抹不開的那些情緒。
李登殊有些脫力地靠在牆壁上,半垂著頭。
「現役聯盟C70型號,九毫米口徑。」
李登殊終於開了口,可他的聲音像是被掏出一個巨大的空洞,緩慢地拼接在一起:「是維特。」
艾爾徒勞地張了張嘴巴,沒有發出聲來,最後默然低下了頭。
李登殊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剖析著,無視這是對自己來說怎樣一種凌遲:「你離他很近,子彈直接穿透,僥倖沒有傷及臟器。所以他開槍之後傷口只用簡單清創,經過止血處理之後,還在傷口附近注射了三劑抗生素防止繼發感染。」
「最後,」李登殊喃喃道:「你在見到我之前給自己最後注射了一劑鎮靜劑。」
他的嗓子徹底啞透了,艾爾聽到最後再也忍不住抬起頭來,他急於辯解什麼去填補對方心口的空洞,他想說「不是這樣的」,也想說「我沒關係」,或者更想說「對不起」。
但都沒有說出口。唯獨這件事情上,他無從辯白。
「賽德知道我的身份,如果想要避開他的耳目,繼續我的計劃,就只有這一條路。」
「所以我拜託了維特元帥,」艾爾深吸了一口氣,不敢去看李登殊的眼神,只是拉開自己上衣衣擺,露出此刻被層疊包紮好的傷口:「……作為一個順理成章的藉口,也會是外界看來……崩落星系與白蒙堅交涉破裂的證據。」
艾爾將喉嚨里擠壓出來的聲音盡力拼接在一起,但最後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他需要保障足夠的體力去完成今日與維特的談判,所以在那之前這樣的傷口會影響他的計劃。而自己動手則沒辦法確保傷口不傷及臟器,傷口處理也存在一定的困難。
艾爾自然也想過和李登殊坦白,只是由他來動手……那實在是太過殘忍了,艾爾自己也不願意留下如此的陰影。思來想去,只有維特能在做到這點,同時幫他善後。
被俘歸來的王子,復發的舊傷,他只需要選擇在一個合適的時間把事情捅出去,一切就能按照他的預想順理成章。
「……完美無缺的計劃。」李登殊聽完後低聲說了一句。
艾爾喉頭一哽,緩了許久才喘過氣來。
「最後。」任由眼淚就這麼滴落下去,垂著眼的艾爾最終壓抑住了所有顫動,輕聲道:
「我說謊了。」
這次艾爾終於沒有再逃避李登殊的視線,抬頭和他對視。眼淚從那雙異色的眼眸里一滴滴落下,於無聲中他終於鼓足勇氣,將早已遍體鱗傷的自己直面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