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自己身在血泊之中、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他的那雙眼睛依然執著地追隨著遠空中飛走的那座機甲。等到天空中什麼也不剩下,他才仿佛終於徹底放下了心一樣,歪頭昏迷了過去。等事後醫師檢定, 他的身體早已達到了人類所能負荷的極限。
聯盟的新任元帥一度在死亡的邊緣游離。莫里安甚至說不清,那些日子裡他是不是在盼望李登殊能就這樣傷重不治地死去,這樣於他而言會少去太多折磨和麻煩。可事實上最後李登殊靠著頑強的求生意志活下來的時候, 他也徹底鬆了一口氣——
而後他就在李登殊情況穩定下來、尚處於昏迷期的時候, 就將他火速關押到了這處地下堡壘之中,幽禁至今。他原本以為這段不見天日的幽禁時光會令李登殊崩潰發狂, 但事實上他並沒有任何預想中的過激反應。
仿佛他早就對自己淪落到如此的下場有了準備,而事到臨頭更是坦然接受。只是這樣的接受又帶著某種堅信的意味,讓莫里安有種無法馴服對方的扎手感。
此刻再度對上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莫里安已經開始明白了,他所相信的是什麼。只是這樣的堅信令莫里安感覺到一種由衷的憤怒——他身為自己的骨血,卻從來沒有站在己方一側,而是一次又一次朝著對立面邁去。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機會,莫里安看著他的面龐,有些神經質地想到。
我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而對面的李登殊走近牢籠的邊緣,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搭上了陰冷潮濕的鐵柵,他與莫里安無聲對視的同時,唇角莫名浮出一絲笑意來。
「看來,」李登殊語調平緩,卻無比篤定道:「艾爾贏了。」
莫里安微微一窒,臉上似乎被人摑了一巴掌般火辣,他在懊惱之餘更有種無處遁形的狼狽,明白對方已經看透了他每個舉動的目的。
李登殊無比清楚這座牢籠的意義,是懲罰也是馴化,更有種莫里安自以為是的悲憫和仁慈。而此時令這位剛愎自負的元帥能紆尊降貴出面示弱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對他態度的軟化和示好。
不過在當前情況下,聯盟無論掀起怎樣的波濤,他都該有所預見,唯獨令他獨木難支、無從下手的癥結只在於帝國。
更確切的說,只在於安斯艾爾。
如果安斯艾爾落敗,莫里安恐怕會想盡辦法在第一時間落實早已為他羅織好的罪名,畢竟他是如此迫切。
而如果安斯艾爾贏了……當然,這位自視甚高的前任元帥往常似乎從沒有思考過這個選項。在他的世界裡,根本無法想像賽德坐擁龐大的帝國,卻會輸給一個邊星流放歸來的落魄皇子。
可當時當下,他所認為不可能的事情確實發生了,這讓他不得以放□□面和自尊來到自己這位私生子面前進行求和。
粉飾已久的假面上終究開始龜裂。莫里安頓了片刻,而後強自笑著道:「沒錯,安斯艾爾殿下甫一奔赴戰場,就以摧枯拉朽之勢攻破了帝國南境大門……只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徹底攻陷了帝國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