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不遠處,以免揚起的灰塵弄髒李璨的衣服。車內的主人尚未走出,駕車的青峰已經向林鏡看過來。
縱然已經知道林鏡住進六皇子府,親眼所見後,青峰還是忍不住露出厭惡的神色。
在他眼中,這種事形同背叛。
林鏡板著臉,直挺挺地站著,並不解釋,也不同青峰打招呼。
青峰「咚」地一聲跳下馬車,躬身抬手,李策扶著他的手臂,穩穩走下來。
葉嬌是跳下來的,行為舉止,依舊自在灑脫。
「怎麼勞煩六哥親自來接?」李策含笑站著,向李璨走去。
六哥這個稱呼很好聽,李璨覺得自己的耳朵熱熱的。他笑眯眯地走了幾步,發現頭頂的傘沒有跟上來,便又扭頭呼喚林鏡。
「過來啊,楚王還能吃了你嗎?你是被楚王妃趕走,又被我贏進家的。他們知道,不會生你的氣。」
葉嬌也的確沒有生氣的意思。
她仿佛忘記了林鏡,只同李璨打招呼:「父皇還好嗎?」
「比弟妹離開時,好了許多。但比九弟離開時,又差了許多。雖然能說話,但又說不好。雖然說不好,但在努力說。」
李璨只要開心起來,廢話便有些多。他一面說,一面往林鏡的傘底下挪兩步。
李策目色擔憂,道:「我這就回去更衣,進宮覲見。」
幾個人並肩向前走去。
微風吹動衣袖,偶爾有金黃的樹葉翩翩飄落。李璨抬手接到一片,順手遞給林鏡。
林鏡沒有接。
他的職責是撐傘,不是撿垃圾。
李璨不以為意地收回手,淡淡道:「是該去,父皇醒來後,第一個惦記的就是你,要你回來,去就藩。」
他說得很輕鬆,聲音像在隨意撥弄琴弦,語氣像在說去買了一件新衣服,很漂亮。
但這句話卻像雷火般,在林鏡心中轟隆隆地響著,冒出火焰。
李策離京前,皇帝曾交託兵權,他這才能僅僅憑著一封信,便號令河北道府軍提前啟程,支援雲州。
如今出京就藩,便需交出全部兵權,無職無權,離開京都。
當然,吃穿是不用愁的。
李策會有自己的封地,有富麗堂皇的衙署。封地繳納的稅賦,可劃撥一部分歸李策所有。
只有一件事他不能做:除非皇帝允准,不可擅離封地。
這其實是一種類似圈禁般的放逐,圈禁的地域是一個州。比如先陳王,便封在并州。
也不算小,騎著馬從北到南,要跑一整日。
所以在林鏡心中,李璨是在逼著李策坐牢。
他轉頭看向李策,第一次,木然的目光有些緊張。
李策笑著走了幾步,回答道:「好。」
這個「好」字乾淨利落,甚至沒有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