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不大,卻句句錐心。
「我不忠於裴氏,」裴茉按著床板,勉強坐起身,仰頭看著葉長庚,倔強道,「我不忠於任何人。我忠於我自己。」
「你自己?」葉長庚有些意外,又覺得她這話實在可笑。
女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自古至今,有從自己、忠於自己的嗎?
「我忠於我自己,」即便被拒絕了心意,裴茉卻仍舊堅定,絲毫沒有違心討好葉長庚的意思,「我的心意,我的原則,我的道路,這些最重要。」
她病得厲害,聲音虛弱,說到中間,甚至還有些斷斷續續的喘息。可她的聲音又是堅定的,像一棵風裡雨里仰著頭的樹苗,沒有屈服的打算。
這個姑娘,跟葉長庚以前認識的那些不一樣。
讓他煩悶無奈,又忍不住想多說幾句,想看看她那小腦瓜里,到底藏著什麼奇怪的道理。
葉長庚要出言譏諷,裴茉已經再次蹙緊眉頭,同時雙手按緊肚子,彎下腰。
「又疼了?」話說出口,葉長庚就後悔了。
怎麼回事?他們明明正在吵架。
「我自己暖。」裴茉伸出手去夠熱水,發覺水已經涼了。
葉長庚冷哼一聲起身,順手端起水盆。
真煩。吵架吵不贏,還要給她燒水,還得給她暖肚子。這個奸細的待遇太好了。
同樣是夜晚,京都長安的皇宮裡,也亮著燈。
趙王李璟焦頭爛額地躺在軟榻上,眼窩烏青,不停地抱怨:「監國監國,早晚要把本王累死。不,又累又怕又氣。戶部送來的這個怎麼辦?連本王這種不懂朝事的,都知道鹽鐵官營專賣,這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劉振!」
說到這裡,他忽然喚人。
一個二十來歲的內侍從外面跑進來,模樣俊朗神色恭謹,手中舉著果盤,跪呈到李璟面前。
李璟捏了一顆葡萄,丟入口中,同李策介紹這名內侍。
「得虧姑母心疼我,送來個知道分寸、妥帖懂事的小太監。我才沒有被累死。」
聽到誇獎,劉振垂下頭,神色激動。
「管仲。」李策開口,打斷了李璟的東拉西扯。
「管仲怎麼了?」李璟問。
「我是說鹽鐵專賣。」李策抬頭。
他站在書案前,手裡拿著戶部的奏摺,微微偏頭看過來。
皇宮裡點著無數根蠟燭,燭光照亮他的臉。他眼中的清輝像北辰星般閃爍,白皙的臉頰緊繃,隱隱有盤弓錯馬般的力量,蓄勢待發。
從焦急憤怒,到從容有度,似乎也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
他耐心地同李璟說話,像在教導不諳世事的孩童:「鹽鐵專賣,自春秋時期齊國開始。管仲提出『官山海』之策,既無形中徵稅,又能提防民間私造兵器、反叛朝廷。」
「我就說嘛!」李璟斜躺著拍大腿,「我就說這事兒嚴重!安國公府怎麼敢私販鐵器呢?戶部說,河南道鹽鐵轉運使和洛陽府尹聯手,從安國公府的船隻上,整整查出來十船生鐵。十船!」
鑄造兵器,首先便需要有生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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