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燭情急下咬破了嘴唇,一抹鮮血染紅他的唇角。他仰倒在地,攥緊拳頭捶著地,感覺那點希望正逐漸破滅,萬念俱灰。
太子能即位嗎?如果能,會救他嗎?早知如此,或許該聽父親的話,明哲保身、遠避黨爭。
「李策,一定是李策做的!」傅明燭喃喃自語,恨恨地重複著這句話。
「如果這是李策做的,」六皇子李璨站在冬日的大雪中,看著不遠處的景色,俊美的臉上神色驚訝,半晌才道,「那也太狠辣了。」
幾日前,李璨通過查看鈔關記檔,發現安國公府的船隻在板渚渡口前後的吃水深度記錄不一樣。
進入板渚時淺,離開板渚時深。
李璨前往板渚渡口,果然看到安國公府裝載木頭的十艘船隻。
他斷定,安國公府的這些船,用木頭得到齊州隨縣的鈔關批文,然後一路向西,到達板渚渡口。
這些船在板渚渡口停靠,而另外十艘船,運載著生鐵,帶著木頭批文繼續向西,在洛陽渡口被查到。
生鐵更重,所以吃水會更深。
為什麼要這麼做?
起初李璨以為,安國公府為了掙錢,用木頭批文渾水摸魚,偷運生鐵。
但自從整個京杭運河漕運官員被抓,河南道官員被抓,繼而引出裴衍貪腐後,李璨便懷疑,這是李策有意為之。
有意讓安國公府偷運生鐵,有意讓洛陽漕運衙門查出生鐵,繼而抽絲剝繭、摧枯拉朽,把裴氏一族送入牢中,砍去太子的左膀右臂。
所以那時在蒲州渡口,葉大小姐說,除了查安國公府,還得連帶漕運衙門、都水監和水部司,全都查問,他們才心服口服。
這是李策的計謀,寧斷手臂,也要剜出別人的心臟。
但是,李璨不知道,那些生鐵是從哪兒來的。
李璨也不明白,做完這些,李策如何讓安國公府脫罪呢?
他留在板渚,便是為了查這個。
好在,板渚真的有線索。
只是當李璨在臨汝的九峰山中找到線索時,不由得遍體生寒。
看來李策不打算救安國公府了。
一個人要多狠辣,才能為了扳倒太子,不惜犧牲妻族,犧牲最疼愛他的兄弟?
這不是李璨印象中的李策。
李璟呢?他知道他疼愛的小九弟弟,是這個樣子嗎?
葉嬌呢?她甜滋滋喊著「思思」的丈夫,將要把她整個家族,送入死牢。
李璨一隻手撐著傘,低頭詢問穿著破舊短襖的匠戶:「你知道這個鐵礦,是私營的嗎?」
被抓的匠戶抖如篩糠,啞聲道:「常有京都的官老爺來此巡查,好像是姓崔。」
是了,姓崔。
這是崔家的鐵礦,這是崔氏之所以富可敵國的原因。李策為了扳倒太子,用了崔家的生鐵,把崔家這樁足以殺頭的生意,暴露在他面前。
李璨解下腰牌,遞給身後的隨從。
「封鎖這裡。」他緩緩轉身,只覺得內心無比悲涼,「帶上這人,回京。」
回京,回去救裴衍。
雖然他覺得裴衍死不死,跟他沒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