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功役後悔自己沒有死在路上。
這一路太難了。
先是陸路,再是水路,為了偽裝身份,他們最早乘坐牛車,後來步行,租的船也不敢太闊氣,小破船劃到河心,突然就沉了。
他快要喝飽水沉底,才被青峰拉出來。
好不容易能騎馬,一路風馳電掣跑得屁股都要裂開。到了京城附近,又等了一日,直到聽見響箭,青峰才又把他推上馬,風一般來到城牆下。
他是讀書人,哪兒受過這種罪?
「不如你殺了我吧?」渾身濕透坐在岸邊,衣服結冰時,徐功役曾乾脆對青峰道。
可這個活閻王回答:「那怎麼行?大唐有律法,我們楚王妃要我們遵紀守法。」
遵紀守法?
你們遵紀守法,所以活捉綿州刺史?
你們遵紀守法,所以在城牆下審案?
徐功役跪在地上,他的官帽已經不見了,衣袍髒亂狼狽不堪,叩了個頭,道:「下官綿州刺史徐功役,叩見太子殿下。」
他看到了城牆上的太子李璋。
他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徐功役,」太子李璋屏氣凝神,盯著徐功役,問,「楚王妃說你活埋疫患、坑殺百姓,你認罪嗎?」
徐功役垂下頭。
他能不認嗎?
青峰在路上說,埋人的衛士當場被抓,留的那個活口,也會帶來京都。
劍南道節度使讓仵作驗過屍體,活埋病患鐵證如山。
但是,他不過是奉命而為,奉命而為。
身後的百姓再次見到徐功役,仍然無法遏制憤怒。
「虧你是綿州父母官,你就這樣坑害百姓的?」
「徐大人,你的心怎麼能那麼狠?我的孩子那么小,你就殺了她!等過幾天,她就能好了!」
「徐功役,你豬狗不如,愧對天地良心!」
徐功役閉了閉眼。
這一路漫長的跋涉,終於到了盡頭。
他不是沒有良心,他不是不想做好父母官。疫病剛起的時候,他也曾深入疫地,查看百姓病情。
他的家人甚至也染了病,許久才好。
他批閱卷宗到深夜,謹小慎微,等著吏部每年的考課。
而當初那個背著單薄的行李進京趕考的自己,心中也曾填滿抱負。
他只是太懦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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