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羨魚眼前一陣熱乎乎的眩暈,站都站不起來,更不會想跑。
他要認真聽聽,聽葉柔要謝他什麼。
葉柔先把那件大氅摺疊好,雙手交給白夫人。
白夫人四十來歲,容貌端莊,體態消瘦。白府應該錦衣玉食,可她看起來臉頰凹陷,精神也不好。此時因為擔憂兒子,淚水漣漣。
葉柔道:「今日奴家來,要先謝白武候長和善溫良。城牆外寒風陣陣、滴水成冰,白武候長出借大氅,讓奴家母親不至於凍餓至死。」她退後一步,對白羨魚施禮道:「武候長,奴家感激不盡。」
白羨魚的臉本來就紅了,此時更是紅得像爐膛里的火。
他手忙腳亂,雙手不敢碰觸葉柔,托舉著空氣,道:「快別這樣,一件衣服,算不了什麼。」
「你閉嘴!」白夫人打斷白羨魚的話,道,「葉小姐說了是『先謝』,還有別的要謝嗎?」
她的額頭有淺淺的紋路,眼神亮起來,神色慈愛,像是期盼著什麼。
白羨魚有些拘束地看看母親。
母親這是怎麼了?
哪兒有向別人索要感謝的啊。
「有。」葉柔道。
她轉身再次面對白泛兮夫婦,道:「今日第二謝,要謝白武候長明道濟世。武候長身為大唐的臣子,既忠君護民,又正氣凜然。他不畏強權不懼生死,於朝政晦暗時堅守正道,在局勢艱險中力挽狂瀾。此乃士族表率,奴家身為大唐百姓,不得不謝。」
白夫人聽得胸口起伏,激動緊張,眼睛彎彎,卻擺手否認道:「瞧葉小姐夸的,哪兒有那麼好?」
白泛兮手中仍握著棍子,怒氣沖沖道:「忠君護民?正氣凜然?葉小姐知不知道他做的這些,是怎麼實現的?」
白羨魚侷促地垂下頭,白夫人嘀咕道:「不就是打了你一棍子,搶了兵符嗎?」
白泛兮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叫『不就是』?你知道這是死罪嗎?」
「知道知道,」白夫人搪塞白泛兮,又笑盈盈看著葉柔,問:「沒有了吧?」
口上說「沒有了吧」,眼中卻都是巴巴的渴望。
葉柔笑了笑,道:「還有。」
說到這裡,無論白泛兮有多生氣,屋內的氣氛都鬆弛了些。
葉柔道:「第三謝,要謝武候長治理有方、平易近民。這些年來,京都夜不閉戶道不拾遺,百姓安居樂業,街市繁華。這要謝聖上,謝朝廷,謝京兆府,還要感謝巡防京都的武候鋪。孔夫子說,君子要『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白武候長有品德,有信念,有擔當,有才學,有雅趣。文武兼備、氣宇軒昂,是君子,當然要謝。」
謝了這麼多,葉柔又對白泛兮夫婦施禮道:「還要謝您二位教導有方,我大唐才有這樣的青年才俊。」
白泛兮夫婦的臉一起紅了。
過了,誇得太過了。
這是他們的兒子嗎?
他們的兒子明明是紈絝子弟,遊手好閒、好吃懶做、愚蠢莽撞。
怎麼來了位知書達理的小姐,情真意切,說了兒子這麼多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