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兩口真是好盤算,奉旨挖墓後,就決定鳩占鵲巢埋在這風水寶地了?
得虧祖宗脾氣好。
「是下去治病,還會出來的。」葉嬌解釋著,已經背著小小的包袱,蹲坐在洞口,小心翼翼把腳放進去,又囑咐葉羲。
「父親,差不過隔幾個時辰,就讓他們把吃的放下去。小九不用吃喝,我會餓的。」
葉羲臉色青白,道:「你出來吧,我陪著他。」
他的女兒瘋了,為了女婿,竟要跳下盜洞。這麼多護衛奴婢,隨便差使誰不行呢?非要自己來。
「不行,」葉嬌道,「我陪了他這麼久,知道他的病情。怕別的人不懂,出什麼事。」
別的人不僅不懂,還害怕。
那可是陵墓,是埋死人的地方。就算死人生前身份尊貴,此時也青面獠牙了吧?而且墓里都是機關暗道,稍不留意,便出不來了。
然而葉嬌眼中竟沒有恐懼。
其實葉嬌怕得發抖。
墓里漆黑一片,她努力很久,才點燃蠟燭。
於是一口氣點起許多,甚至把四面牆壁上的長明燈也點起來。視線慢慢清晰,才能看到這是一間沒有棺槨的墓室,看到身邊的鎮墓獸。
曲頸雙頭,頭頂權椏橫生,巨眼圓睜,長舌垂至頸部,脖頸間捆綁著破碎的毛皮。
為了給自己壯膽子,葉嬌抬腳就把鎮墓獸踢倒了。
然後掀起毛皮,蒙上它的眼睛。
「我看你還怎麼嚇我!」她叉腰道。
這才鬆了一口氣,把李策接下來。
她原本挺拔俊美、運籌帷幄的夫君,此時身體綿軟,昏迷不醒,像一個懵懂無知的孩童。
「思思。」葉嬌把李策放在鋪好的毛毯上,解開他身上的繩索,坐在他身邊,靜靜地等,「你一定要活過來。」
葉嬌沒有興趣去探尋周圍的墓室都有什麼。
陪葬的寶物玉器、貴重的金銀首飾,甚或名動天下的寶劍?
她都不去看,也沒有興趣,只是守在李策身邊,靜靜握著他的手。
他的手很燙,燙得像初見時,他惹人生氣的挑釁。
如果不是在御街遇到他,如果他沒有在驪山的大火中,帶兵馳援;如果他沒有在坍塌的山洞口,回去拯救災民;如果他沒有扶起九龍聚頂挑檐,沒有在軍械庫奮不顧身;如果晉州沒有他、北地沒有他、皇宮宮變沒有他,如果當初——當初他去京城給母妃祝壽後,就回到皇陵來。
那是不是……是不是他們不會相愛,不會成婚,而他,也不會病到這個地步?
葉嬌低著頭,把過往的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
從來沒有感同身受,所以她也不知道,時時刻刻忍受著病痛的他,有多難熬,多辛苦。
她只是心疼得很。
如果放他走,沒有用湯藥給他續命,是不是他再也不必痛了?
不,她不想讓他死。即便他說,活著真的很累,她也不想放手。
「李策,李策。」葉嬌念著他的名字,喃喃道,「你去哪兒了?醒過來好不好?」
李策感覺自己陷入童年的噩夢裡,醒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