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陳聞的額角滿是汗水,緊皺著眉頭,唇色很蒼白。
刺鼻的化學藥品的味道,鋪天蓋地被猩紅侵蝕。陳聞沒有一刻不身在夢魘里,他滿手是血,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洛譯的血。
他難捱地乾嘔了一下,用力推開洛譯,翻身坐到床的邊緣。
他低著頭,用雙手捂著臉,努力想把那些畫面從腦海里趕出去。可每次他越不想去回想,記憶卻越清晰地、準確地刺向他。
無論是高樓上那絕不能鬆開手的絕望,還是被困毒氣室里洶湧的血水,都拼了命要往他腦子裡鑽,要他記得,要他不能安睡。
洛譯忽然間失措,只能匆忙跟過去,用手攬住對方,將那顆沉沉的腦袋摟過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任由對方沉溺。
他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他真的不知道陳聞的PTSD會比他更嚴重。他甚至開始自責,他寧願自己難受一點,也看不得陳聞隱忍成這樣。
陳聞靠在他的頸窩裡,悶悶地說:「對不起。」
洛譯傻笑道:「說啥子嘞,我又沒得事。我媽都說我皮糙肉厚的,嘞點傷算撒子哦。」見對方不搭理自己,他硬是要開玩笑:「哎呀!那破醫院我躺著都生蘑菇咯,你又不來看我。你說說你該怎麼賠償我?」
陳聞終於尬笑了一下:「你要撒子?」
洛譯認真想了想:「我要……你陪我睡覺。」
說著,他將陳聞推回床上,然後將他抱在懷裡,輕聲說:「就像這樣,像抱著那啥泰迪熊一樣睡。我好喜歡。」
陳聞微微動了動:「你知道……喜歡泰迪熊也是同性戀的一種表現嗎?」
洛譯:「啊?真的假的?你怎麼知道那麼多。」他還真的思考了一下陳聞是不是在逗他玩,「哎哎,別動手動腳啊,我告訴你我可還沒軟呢。」
陳聞立馬不動彈了。
不過他倒是又回到那個話題,給洛譯解釋了一下為什麼泰迪熊和同性戀有關。洛譯問他:「你在米國參與過那些運動嗎?就舉著旗子喊口號啥的。」
陳聞答:「沒有。」
「為什麼?」
「歧視無處不在。」陳聞平靜地說,「雖然他們搖旗吶喊是為了平權,可是真正的平權還是太遙遠了。」
洛譯好像懂了。
畢竟陳聞不是純正的米國人,在那個皮膚決定階級的國度,顯然自由也是有鄙視鏈的。只是一切被粉飾的太美好。
他們聊了很多,大多是陳聞在說,洛譯在聽。洛譯真的很好奇陳聞過去的人生,不止是因為眼下有一個「陳聞可能是宋立成線人」的疑點,更多的是他想更了解對方,他想要和對方有個未來。
陳聞大多說的是大學的生活,講他怎麼在波士頓打工賺錢,在酒吧里根據一個人愛喝什麼酒來判斷對方有沒有錢,今晚要怎麼過,是不是來找一夜情以及是不是gay的。
他還說自己有段時間特別缺錢,還去做過夜店裡的gogo-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