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珩一向覺得,只要他的孩子開心,無論是科學家還是舞蹈家都是可以的,也從不會有搞科學的一定比搞藝術的高貴這樣的想法,只要紀由心愿意,他想玩一輩子也很好。
然而紀珩不知道的是,就在小兒子問出這個問題的當天晚上,紀嚴心在紀由心已經睡著之後溜進了他的房間,坐在他的床邊,摸著他的額頭,真誠而又殘忍地說:「傻瓜,爸爸是騙你的,知道為什么爸爸不培養你做科學家嗎?因為你的智商太低了,比我低了整整四十。」
年幼的紀嚴心想想下了結論:「你是個笨蛋。」
從此以後,他每天晚上都要睡前都要來看看紀由心,然後把手放在他的額頭,像是宣布希麼重大研究成果一樣堅定地說:「你是笨蛋。」
平心而論,紀嚴心的確拿了個「我的天才哥哥」的劇本,他14歲上大學,21歲研究生畢業,管理研究院的同時又讀了在職博士,國家科學院多次邀請他任職,國內最好的大學也一度想要破格聘請他做教授,但是紀嚴心為了守住父親的研究院,自由自在地做研究通通推辭掉了。
其實紀由心的智商在尋常人里也算得上高了,從小被自己的哥哥如此灌輸自己是笨蛋的結論,可想而知他有多大的心理陰影,他無數次找到溫璈,哭著問他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個笨蛋,溫璈心疼又好笑,抱著小兒子安慰,又無奈地對紀嚴心說:「嚴心寶貝,你不要總是這麼說弟弟啊,你看弟弟哭得多傷心,更何況弟弟這麼聰明,是不是?」
紀由心下意識地紅著眼睛看向紀嚴心,想從他那裡得到一個不同的答案,紀嚴心這次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紀由心,然而紀由心從那眼神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四個大字:你是笨蛋。
紀由心哭得更凶了。
紀嚴心就是這樣的一個沒有感情的,惡劣的人類,紀由心從小就知道這一點。
紀珩去世的葬禮上,無數科學界的名流以及家中親戚都來弔唁。
靈堂里,溫璈穿一身幹練套裝,帶著同樣一身黑西裝的紀嚴心在家中主持喪儀,而紀由心從知道爸爸去世之後就一直哭,眼睛一直腫著,當天更是哭到發燒,被家裡親人帶到樓上吃了藥就睡了過去,晚上紀嚴心在樓下守靈,而他在床上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只在中間醒來的時候知道夜色已經很深很深了,紀嚴心來到他的房間,在他的床邊坐了很久,小手放在他的額頭上,似乎在試探他的溫度。
小紀由心細聲細氣地說要喝水,紀嚴心耐心地倒了溫水餵他,又把他安放在枕頭上,手指點點他的眉心:「笨蛋,以後就是我保護你了。」
小紀由心迷濛著張開眼看向自己的哥哥,眼皮紅腫著,稚嫩的嗓音卻是沙啞的:「哥哥,我們是不是沒有爸爸了?」
他那個時候對於死亡沒有概念,只是從親戚們那裡知道自己以後再也見不到爸爸了,而紀嚴心沉默一會兒說:「是,我們的爸爸死了。」
「什麼是死呀?」紀由心不解。
「就是,落進泥土裡,再也見不到了,就像院子裡的那些花一樣。」
「哦。」紀由心似懂非懂,只是傷心,「再也見不到了嗎?」
「是的,但是我們還有媽媽,你還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