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一年前,紀由心根本想不到自己要為了一部話劇的B角經受這樣的魔鬼訓練,而他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喻少閒以前對自己有多麼寬容。
然而在這樣的嚴苛的要求之下,紀由心的確越來越能夠找到演話劇的感覺,舒展自然地表演,如果說一開始宋文理對他是欣賞,那麼現在可以稱得上是驚艷了。
「停!」
排練室里,宋文理拍著手叫停,隨即走到紀由心身邊:「小紀,剛剛這場的狀態不對,現在的場景是酒吧,你是一個和線人接頭的臥底,你要融入這個場景,你太緊繃了,你不能這樣,你表面上得放鬆,但同時又要警覺,你剛剛還在走神,這個狀態不行的。」
「導演,我……」
紀由心撫著額頭,無聲地咬了下沒有血色的嘴唇。
他人生第一次進酒吧,就碰到了趙鴻賓那檔子事,越是要融入,他就越是緊張,甚至控制不住出神回想起那天的場景,無論怎麼告誡自己不可以去想,換來的卻是更加激烈地反撲。
事實上不僅在演戲的時候,自從那天之後,他經常會做噩夢,酒吧混雜的燈光和音響里,黑暗的後巷,他被人帶走,控制,腺體被注射藥物,耿秋實三個alpha的嘴臉,混雜的信息素味道,刺耳的辱罵,跳車那一瞬雙眼直面無邊的黑暗和恐懼,最後他躺在山坡上,鮮血糊住眼睛。
這些夢境經常讓他在半夜一身冷汗地醒過來,顫抖地縮在被子裡直到天明。
怕副作用影響演戲他不敢吃藥,也不敢和任何人說,只能自己慢慢地挨過去,希望有一天噩夢能夠自己消失,無邊的深淵能夠放過自己。
面對宋文理的要求,他呼出一口氣:「對不起導演,我再找找狀態。」
導演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關係,我們今天排練就到這裡,你回去好好琢磨一下,沒事的。」
紀由心點點頭,勉強地笑了一下。
晚上八點半,京城的一處酒吧門前。
紀由心穿著低調的白T牛仔褲,帶著棒球帽和口罩,站在陰影里看著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半晌,握緊雙手,無聲地呼出一口氣。
如果逃避不能解決問題,那他就應該勇敢地面對。
他是一個演員,他不能因為自己的心理原因影響戲劇表現,影響排練的進度,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戲,哪怕他只是一個不知道能不能上場的B角。
他閉了閉眼,腳步堅定地向門口的方向走去。
金屬門被拉開的一瞬間,震耳欲聾的音樂和鋪天蓋地的刺目光線撲面而來,紀由心幾乎想要逃走,逃走的想法產生的一瞬間,他的手用力地緊握,指尖陷進肉里,帶來的一絲痛覺讓他清醒過來,然後走了進去。
紀由心已經失去了信息素,並沒有引起在場的alpha警覺,就算有人從他身邊走過,也只當他是個出來玩的普通beta,他穿過無數晃動的肢體和角落裡接吻的情侶,來到最不引人注目的卡座上坐下,點了一杯檸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