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謬讚了, 晚輩之前本就該上門拜訪, 只是這幾日有些忙,一直沒找到適合時間, 今日貿然上門,多有打擾。」
桌上程老夫人不管說什麼,謝惓都溫和謙虛回應,沒有一點不耐煩。
「謝大人脾性溫和、滿腹經綸,若不是已有心儀之人,我都想為娘家小娘子作媒了。」
程老夫人笑得眼角紋路都炸開了,話調慢悠悠的,一副對謝惓滿意得不得了卻又不得不放棄的遺憾模樣。
食不言在今晚程家的桌上是不存在的。
程老爺雖然不知道夫人為何一直與謝惓交談,但見兩人聊得開心,他也倍感愉快,坐在一側吃自己碗碟的菜,手都揮出殘影了。
程老爺吭哧吭哧吃得滿足,謝惓卻沒怎麼動筷,一直小心應答程老夫人突然的詢問。
他也明白了。
程老夫人早已知曉他和程慈的事,這幾日故意拘著程慈,不讓他們見面。
「多謝老夫人好意,謝某確已有心儀之人。」謝惓說著驀然想起他和程慈定情那日,臉上浮上溫柔的笑意,眼底滿是溫情,
「此生若他不棄,謝某也必不相負。」
謝惓說出潛藏心底的話,卻有些悵然若失,這話本該在程慈面前和他說的。
那日他們定情的畫面在腦海中徐徐展開,天空那麼透徹,陽光那麼耀眼,程慈蹲在池塘邊,仰頭問他親吻是什麼感覺。
那一瞬間,謝惓什麼都不想,什麼也顧忌不得,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
他想和這人在一起,想和他從城南逛到城北,想每年中秋節身邊一起看煙火的都是他。
哪怕最後他們沒什麼好下場,哪怕最後他們都死了。
但總歸不是遺憾的。
謝惓經常在程慈嘴裡聽到讚揚自己的話,說自己熱忱正直,善良無私。事實是,謝惓是自私的,他前途未卜,身邊還有那麼多隱患,可是他把程慈拉進泥潭,和自己一起在上京城這灘泥淖里越陷越深。
謝惓收斂思緒,捏著筷子的手焦躁摩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程慈,明日找宋三表哥打探一下。
程老爺敬佩謝惓對心悅之人真誠的情感,連連誇了他好幾句,說有自己當年風範,惹得程老夫人將原本對準謝惓的槍口轉而對著他,一頓陰陽怪氣的輸出,讓程老爺啞口無言,夾著尾巴做人。
程老夫人複雜掃了眼謝惓,心裡沉甸甸的,想反駁卻不知從何開口,尤其是自家老爺還在這裡。
程慈沒在府,謝惓在程府用過晚膳就離開了。
程老夫人站在膳廳,目送謝惓挺拔的背影走入深沉夜色,神情和眼神一樣複雜,無聲嘆了幾口氣,不管程老爺子呼喚,帶著人離開了。
馬車咯吱咯吱駛向謝惓新買的宅子那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