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鋒走後宋寬站在走廊上很久沒有動作,張逸鳴在他旁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幾次張口,但都不知道說些什麼。他今年二十二歲,雖然不是名校出身,但大學至少也是個雙一流的師範,成績也名列前茅,但這樣的事確是第一次經歷,宋寬的做法跟他在學校里學的東西完全不一樣,非常極端,在他看來也有違師德。
張逸鳴深吸了一口氣,組織好語言準備開口,但他的師父卻先開了口。
「逸鳴。」
除了小張,這是他第一次聽見宋寬這樣叫他的名字。
「我不是個好老師,我沒什麼可以教你的,我對李瑞鋒這樣完全是出於私心。」他道,「我剛參加工作那會兒跟你一樣,對這些壞孩子沒有好的印象,也不願意把精力浪費在他們身上,退學就退學,開除就開除,那都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路,勸也勸過了,道理也講過了,我已經做到了自己該做的事,已經盡力了。」
說到這,宋寬苦笑了起來,「但是有一次我遇見過一個自己教過的學生,他因為把人打進醫院而被學校開除,三年之後他在路邊開了一個煎餅攤,遇見我之後告訴我他說很後悔當年沒有好好讀書,還告訴我當時和他一起被開除的那個同學一年前因為賭博和涉毒而被抓進了監獄裡。包括現在,我也好幾次聽見曾經退學的學生進監獄的消息。」
「逸鳴,你要是有一天知道你曾經教過的學生因為犯法進了監獄你會有什麼感受?」宋寬問道。
「我……」
「我每次聽見這種消息內心都很煎熬。」宋寬道,「後來我漸漸知道了,這些孩子的家庭都有問題,他們一出生就是在一個不好的環境裡,變得道德淪喪思想扭曲,他們不知道學習讀書對他們意味著什麼,非常的感性,即便有的想學習也會因為自尊心說不出口。哪怕有一丁點兒的念頭,一丁點兒的希望也不能斷送這些孩子學習的機會。」
張逸鳴聽完之後沉默了幾秒,「師父,我做不到您這樣。」
「你當然做不到。」宋寬轉頭去看他,「也不需要做到我這樣,我因為有了這樣的觀念,我希望能照顧到每一個學生,能了解到每一個學生,漸漸地沉浸在工作里忽略了家庭,妻子和我離了婚帶著女兒去了別的城市,到現在已經八年了。」
張逸鳴啞口無言,宋寬笑了起來,眼裡卻很悲傷,「我不知道到現在我有沒有盡到一個老師的責任,但我一定沒有盡到一個丈夫,一個父親的責任。」
「師父……」
「走吧。」宋寬拍了拍他的後背,結束了話題,「該回去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