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焰臉上仍舊帶著笑,在這仿佛寧靜的宛若另一處時空的美景下,他狀似隨意的問道。
男人扭頭,沒看他,沉默的盯著眼前這片一望無際的螢光海,深藍色,像是大海哭出的眼淚。
如果深海也有顏色。
會是這種漂亮的藍麼。
"因為當時只有薄荷糖。進閣樓前隨手塞的。平常第二天就會的打開的門沒有打開。第三天也沒有。"
"窗戶是鐵欄,掰不開。門上有密碼鎖,試了一下,同樣沒用。閣樓里只有書本和一塊薄荷糖。"
殷承雪面無表情的垂眼,他稜角分明的側臉在漆黑的夜色下甚至是陰鬱的。
這段往事對他來說也許是很糟糕的回憶。
又或者只是印象比較深罷了。
他擰眉,沒有任何猶豫,就能說出那個時間:"七天。他把我鎖了七天。家裡的傭人全部放假,他帶著殷成辰回了老宅,我把方法用盡了,最後從窗戶上跳下來的。"
七天。
有人計算過,一個人三天不喝水就會死。
顧焰根本不敢想,如果真的這麼餓七天會是什麼結果。
這七天,沒有一個人來看他,抬頭就是暗無天日的鐵柵欄,求救也不會有迴響。
他那時候那么小,明明是身居別墅,卻仿佛住進了一座孤島。
顧焰怔怔的看著男人的側臉,隨後道:"然後呢。"
聽到他聲音不對,殷承雪轉身,他的褲子已經被海水全部浸濕了,濕漉漉的感覺讓他很不適,但他沒有什麼表情,就這麼安靜的看過來,隨後湊近了顧焰,骨節分明的手指划過顧焰的眼尾,男人低頭,很輕道:"顧焰,別這樣。"
"你露出這種表情,會讓我的心臟變得奇怪。"
他抓著顧焰的手,很輕的在臉頰上蹭了一下,隨後淡淡道:"沒什麼。樓層太高,為了出來又受了點傷,本來預計死不掉,但沒想到預計錯了。"
這句話,沒有任何安慰的作用,甚至讓顧焰的眼睛都睜大了。
男人垂眼,碰了一下顧焰的指尖。
那塊糖他第一天就吃掉了。
然後在後面,無窮無盡的胃酸翻湧的瞬間,乾渴,飢餓,他拿著那塊糖紙看了又看,翻遍整個屋子也只有半瓶水。
他都會努力回憶薄荷糖的味道,然後問自己,為什麼吃那麼早,為什麼不留一半給今天?
薄荷的味道在他的記憶里染了血,夾雜著未成年期的弱小,他卸了自己的胳膊往下跳的時候,確實沒死。但沒想到,連爬到廚房的力氣都沒有了。
也許食物和水離他只有幾分鐘的距離。
但失去了熱量營養的供給,大失血讓他也只剩幾分鐘了。
"我母親回來了。那個女人,以為我是別人的孩子,把我送去了醫院。醒來之後,她的產後抑鬱不治而愈,我好過了三天。"
殷承雪的語氣非常平淡,他沒有任何對母愛的懷念,話里的意思讓顧焰心裡猛地一沉。
說到這兒,男人垂眼,他擰眉,很輕的托起顧焰的臉頰,聽著耳邊很細微的氣音,他低聲道:"不哭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