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是流行什麼跳樓熱潮嗎?」
石嶼走過去給他遞了張手帕,看向窗外:「你還別說,那棵玉蘭樹還真是個不錯的防護網。」
宋璟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走到男人面前,端詳他道:「你是誰?」
「路人。」
「好好說話。」他踢了腳沙發腿,斜睨著他:「不然我們去憲兵隊聊。」
石嶼聽不懂什麼是憲兵隊,換成二十一世紀的話道:「就是,你沒事趴在屋頂上想幹嘛?別告訴我你是在看星星。」
男人慢吞吞地坐起身,琉璃燈盞下,他的四肢被暖光照得愈顯瘦削,宋璟珩給他遞了杯茶:「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趴在屋頂上偷聽我們說話?」
「我是孟才,杏花樓的揚琴師傅。」
他擦了下腕上的血,回答像在擠牙膏,宋璟珩又踢了腳沙發,他才繼續:「今早看你們被王大娘趕出來,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便跟過來了。」
「所以你跟著我們想幹嘛?」
孟才抿了口茶,反問道:「你們是在調查秀雲嗎?」
宋璟珩臉上閃過一片愕然:「你怎麼知道?」
「我不想說。」他垂下視線,自殘般按著手腕上的傷口,鮮血汩汩冒出來,洇紅了地板。
「快停下!」宋璟珩驀地抓住他的手腕,向上一提,鮮血划過半空,濺落在長衫上。
他遲疑了半秒,低下頭,豆大的血珠迅速染紅了領口,埋藏在心底的恐懼陡然蔓延開來。
宋璟珩強撐著鬆開手,轉身正好對上石嶼的目光,他眉頭緊鎖,僵在原地,聲音像掉進冰窟般冷:「夠了,我不想在這裡看到更多血。」
石嶼不明所以,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為孟才杯中添了些茶水,改問道:「你和蘇秀雲是什麼關係?」
「楊瞎子是我師父,我和秀雲從小就認識。」
氤氳的熱氣飄散開來,石嶼湊近了才看清他的眉眼,「哦」了一聲:「你們原來是兩小無猜啊。」
孟才眸光微閃,抿了口茶,慢慢回味他的話,嘴角竟揚起含蓄地笑,沒頭沒尾開始念叨:「八歲那年,我在杏花樓的偏園裡遇到了首次登台的秀雲。」
那一晚明月皎皎,她的一首遊園驚夢唱進他心頭,於是他手裡的揚琴不自覺地撥弄起來,等蘇秀雲下台後,孟才很快追了上去,兩人年歲相仿,很快打成一片。
白日裡跟師父學琴唱曲,晚上他們背著管事的嬤嬤,偷偷跑去文嵐河邊看流浪老兒垂釣。
彈指一揮間,童年稍縱即逝,長長的竹竿,解不開的漁線,連接彼此懵懂青春,可惜後來,老城的雪淹沒了兩個並肩的身影,孟才沒等來三月天裡的桃花灼灼,花好月圓。
最後他只剩一把從墳里刨出來揚琴陪著他看蘇秀雲披上紅蓋頭,坐上了宋家大紅花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