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夕陽已經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小船順著河流漂向未知的遠方,風輕輕從他們身邊吹過,掀起長衫的一角。
石嶼張了張唇,欲言又止,低頭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
宋璟珩慢慢站直身子,順著石嶼的話回想起蘇秀雲第一次進宋府的日子。
那時母親病入膏肓,被父親安置在府里最偏僻一間小屋裡,蘇秀雲仗著自己有人撐腰,傲氣十足地路過母親院子,斜著眼瞧窗戶里的人。
宋璟珩當時正在為母親熬中藥,一抬頭,正對上她那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往後的日子蘇秀雲愈加盛氣凌人,不說對下人了,就連見到宋璟珩有時都會陰陽怪氣,宋璟珩雖聽著心裡不痛快,奈何她是長輩,也只能含沙射影地回懟幾句。
然而近日不知怎的,蘇秀雲搖身一變,突然換上了一副不爭不搶,嫻靜溫婉的皮囊。
他想不通,不自覺地嘀咕出聲,石嶼正愁周圍太安靜,想都沒想,指著暗紫色的天空,隨口道:「我覺得你後媽是被雷劈了。」
「沒有的事。」
宋璟珩搖了搖頭,小時候親眼見過被雷劈到的人,就在父母的廂房外,當時一個正在院子裡冒雨搬挪花盆的下人,轟隆一聲被雷劈死。
焦黑的屍體慢慢出現在腦海里,宋璟珩蹙眉望向天空,那年站在門口的父親臉上究竟是什麼表情?
害怕,嘲笑,惋惜還是別的?
曾經自以為幸福的家庭,難道全是父親營造出的假象?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很難移出,宋璟珩頭疼得厲害,揉了揉太陽穴。
晚間的涼風吹過,石嶼凍得直打顫,明明之前他也沒這麼怕冷,不知怎麼的,穿越之後完全耐不住寒。
他搓了搓手臂,「咱要不回去吧。」
「好。」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真是應驗了那句不想見的人總會出現在雨天。
宋明德正要出門,剛好碰上宋璟珩進門。
父子倆在大門口碰面,一時間空氣凝重了幾分。
宋明德原先是想秋後算帳的,不過他昨夜緩過勁來,想了想,府上人多眼雜,怕突然懲罰宋璟珩會惹來非議,畢竟縱使他本事再大,也無法將傭人們的嘴一個個都封起來。
面子大過天,他心裡雖然氣不過,卻也只能作罷。
宋明德板起一張老臉,瞥向石嶼,雖說罵不得兒子,不過他身邊的人可以拿來出氣,「你這傢伙怎麼還在這?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滾,趕緊滾!」
他說著就要上前扯住石嶼的領子,宋璟珩眸光一凝,心裡本就對宋明德不滿,又見此行為,當即擋在石嶼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