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執藍真擔心他會在自己不多的臉頰肉里戳出一個洞。
負責謝祈枝的護士問:「怎麼又只有你一個小孩兒來,你家大人呢?」
謝執藍搖了搖頭,只問:「祺祺怎麼樣了?」
「哭了一下午,剛剛才緩過來,你是他哥哥,一會兒進去的時候記得安撫好他的情緒,一直哭情緒和體力消耗太大,對身體不好。」
「麻煩你了,」謝執藍點頭說,「我會注意的。」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祺祺雖然年紀小,但比很多大孩子都更堅強和樂觀。雖然哭了很久,但情緒一直比較穩定,沒有鬧脾氣,也沒有抗拒正常的治療安排,吃藥、清肺、身體檢查、輕度鍛鍊,安排表里的每一項都完成了,還問我可不可以去游泳。」
說著說著,她突然笑了起來,「你知道他什麼時候不哭的嗎?就在游完泳之後,他進浴室洗澡,照鏡子的時候發現自己眼睛紅紅的,好像小兔子,出來就笑了,問我他是不是很可愛,他這麼可愛,就算不是爸爸媽媽親生的,他們也不會不要他的。」
她看著謝執藍,對他說,「祺祺真的很堅強,對吧?」
細雨濛濛,應淮收了傘,插回放置架里。他以為故事已經講完了,回頭卻聽到謝執藍問:「你猜我當時在想什麼?」
「是覺得安心了,祺祺那麼堅強那麼樂觀,不會因為這件事難過多久。還是在想,」他頓了頓,接著說,「他居然要哭這麼久,從早哭到晚,再問護士姐姐能不能去游泳……才終於想出來一個不會被我們放棄的理由。」
應淮不是謝執藍,沒法切身體會作為謝祈枝最依賴的哥哥的感受。他只是覺得奇怪,在滿教室無聊的、故作憂鬱的青春期男生里,只有謝執藍大部分時候是個不著調的班長,沒心肝的渣男,此刻眼睛裡卻有那麼深重的愧疚。
可這種愧疚他本不應該承擔,無論是弟弟走失、母親生病、奶奶輕信神棍,還是謝祈枝的恐懼和委屈,都不是謝執藍造成的。
那些本該由他父母承擔的責任、痛苦和愧疚竟然全都轉嫁給了他,變成了他的責任,他的痛苦和他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