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窗外並不是隨時會爆發的山洪,僅僅只是一場初春的雨。
他一抬頭就能隔著車窗看見山腰上的那戶人家。
雨實在是太大了,又泛著霧氣,重巒疊嶂,植被茂密,哪怕是冬末的枯枝,也足以遮擋視線,更何況是仰望,沒有俯視那麼視野廣闊。
他也看不太真切,但他可以感受到,在一扇玻璃窗邊,有人的視線正在遙遙地落下這裡,這就足夠了。
他們仍在對視。郁風嶢想。
他已經很久沒有注視過寧寧的眼睛,不知是否還像以前一樣,如同一汪清泉,自己往中投一顆石子,就能泛起陣陣波瀾。
耳邊是雨水打在車頂的聲音,黑漆漆的車廂里,手機突然震了一下,「叮叮」一聲,彈入一條消息。
特別的提示音,暗暗期待許久的聲音。
男人猛地睜眼,眼角還有熬了好幾天夜的血絲,視線掃過前操作台,手機屏幕亮起的微光顯得格外詭異。
伸手將手機拿起,撇了一眼,頓住。
隔了六個小時的對白,他發出去的話好歹是有了回應。
這六個小時間,他坐在這裡,也只是為了這幾個字而已。
【這次讓你失望了,葬花留著,下次再用。】
【現在用嗎?】
冷冰冰的四個字,有些陰陽怪氣的,郁風嶢搭在膝上的手,微微緊了一下,然後又緩緩鬆開,心口有點堵得慌。
他跟寧寧分別已經太久了,久到當他沒有參與寧寧的成長過程時,似乎就對這個人失去了掌控。
不知道他認識了哪些人,經歷了哪些事,也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了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應該長大了,男人心想,長大也就意味著,不好騙了。
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有情飲水飽,也不會在對自己言聽計從,更不會再為著自己的一句話橫跨半個城市,只為見他一面。
郁風嶢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想要什麼,好友譏笑他的話或許是對的——他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他只是愛著那種被注視的感覺,被捧著的感覺,被在乎的感覺。
而人往往就是缺什麼就找什麼。
他在享受寧寧不計回報的付出時,也正是印證了,他自認為不配得到毫無回報的愛。
否則也不至於遇到上一個徐楚寧,就跟他糾纏至死。
這樣大的落差,讓他有一種被看破的難堪,和惱怒。
他承認他有點惱羞成怒了,他覺得他的寧寧過界了,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
尤其是離開自己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