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接過筷子,小聲道了句「謝謝」,見柳哥兒心思也不在這兒,他將面碗拉到自己跟前,撩起兩筷子吹了吹,才續進嘴裡。麵條煮得不夠火候,吃起來有些寡淡生硬,菜葉子軟塌塌地覆在面上,入口一抿就成了泥,不如、不如謝見君做的好吃。
他想起芸娘下葬那晚,謝見君端來牛棚的一碗素麵。那會兒他餓極了,只覺得那碗麵湯頭調的鮮香濃郁,白皙細長的麵條滑溜溜,香甜香甜的,好吃得讓他一時忘記了害怕。
他咂摸咂摸嘴,回想著那晚吃到的素麵,仿若這嘴裡還余著湯麵的豐腴滋味。
他有點想謝見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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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計著雲胡怕是快回來了,謝見君開始忙活晚上的吃食。
晌午吃飯的時候,滿崽嚷嚷著想吃素麵,正巧昨日雲胡新磨了兩兜子白面,預備著過年這幾日吃,他舀出兩勺,又摻了些雜麵,擀了點麵條晾在竹篾上,晚些時候,簡單來煮個陽春麵。
他洗淨手,正要回臥房將小滿崽喚起來,已是睡了有一個時辰了,再睡下去,恐怕夜裡都要陪他熬鷹。
「見君!」院子外忽而傳來里長謝禮的聲音。
謝見君應聲,立時快走兩步拉開門閂,要迎謝禮進門。
「不進了不進了,我來就是有件事兒同你說。」謝禮擺手拒絕道,「見君,年前祭祖的事兒你可知道?」
「祭祖……」謝見君低聲重複道,謝禮不提,他都把這個事兒給忘了。這古人講究慎終追遠,年節都得備禮去祭拜先人,只是謝三當年是從別的地方逃荒過來,落在福水村的,分家多年,又不曾同旁人來往過,自是已經尋不著祖先的根兒了。
不過,快要過年了,他帶著滿崽,去後山祭拜下原主和原主爹娘倒也是應該的。
謝禮沒注意到謝見君略微不自然的神色,擔心他年紀小,不懂祭祖的禮節,便自顧自叮囑起來,「這往年祭祖都是芸娘操辦的,如今她人已經不在了,今年這擔子就落在你身上了,你可得好好弄。咱村里人祭祖倒不用多麻煩,你備下些飯菜,幾盞酒,到你爹娘墳前添把土,磕上幾個頭,再燒點紙念叨念叨就行,若是有旁個不懂的,只管去尋我便是。」
「勞煩禮叔跑這一趟,見君知曉了。」謝見君道謝,臨著過年還有五日,待他備好貢品和黃紙,就帶著滿崽上山一趟。
謝禮傳了話,沒多留就離開了。
謝見君送他出了門,往村口方向張望了兩眼,沒見著雲胡的身影,回身又將門閂拉上。
雲胡回來時,暮色漸沉,灼灼餘暉將整個村子都鍍上了一層金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