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
同往常一樣,雲胡給屋裡火爐添上一把柴火,又將兩個湯婆子灌滿熱水,塞進被窩裡。小滿崽已經歇下,睡在他身側,嘴裡吧唧吧唧地說著囈語,他剛要吹滅燈,院子裡傳來急促的叩門聲,柳哥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雲胡,雲胡,歇下了嗎?快起來,你家漢子回來了!」
雲胡瞬時打了個激靈,腿僵在原地,似是扎了根,直至蠟油滴在他手背上,疼得他「嘶」的一聲,才如夢方醒,鞋都不來穿,光著腳就跑出了屋子。
柳哥兒也是跑來的,這會兒正半蹲在院子門口大喘粗氣,原是他爹今日去鎮子上扛大包,回來得晚了,頭著剛進村里,就瞧著村外零星幾個火把逼近,等了片刻,才瞧著是服徭役的人回來了。
他知道雲胡惦記謝見君,得了消息便立馬來給雲胡報信兒,他爹也已經去里長那兒了。
雲胡哆哆嗦嗦地拉開門栓,將柳哥兒迎進門,柳哥兒說大伙兒思家心切,等不及白日再動身,只待捕快結算完工錢,便摸黑走山路趕了回來。
既是如此,謝見君肯定還沒吃飯,他得給他做點東西吃……等等……他走了那麼久的路,肯定累了,燒點水倒進浴桶里,得先讓他好好泡個澡……
越是心急,便越是不知道該幹什麼,他自個兒站在原地慌得直打轉,連先邁哪條腿都猶豫起來。
「這麼冷的天,怎麼不穿鞋呢?」
院外冷不丁響起溫潤而又熟悉的聲音。
雲胡猛地抬眸,心裡那處空落落的地方,忽而被填滿了。
第44章
謝見君有些喘,他是從村口跑回來的,原以為雲胡已經歇下了,正打算在院門口喘勻了氣再進屋,卻不想抬眸功夫,已然見到了惦記了一路的人,但見他臘月天還光著腳茫茫然地站在院子裡,又壓不住自己愛操心的性子,開口念叨了一句。
雲胡這才回過神來,只覺得寒氣順著腳底心直往上竄,凍得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立時就跑回屋子,背抵在屋門上,心如擂鼓,竟是連跟柳哥兒道一聲謝都給忘了。
「這個傻子……」,柳哥兒笑罵了一聲,好不容易將人盼回來,居然因著沒穿鞋就跑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回眸看向漾著一臉笑意,目光直直望向屋裡的謝見君,禁不住又嘀咕了一句,「兩個傻子……」。
他沒眼看這倆人的傻勁兒,想著如今謝見君已經回來,他這個來報信兒的也該退下了。
「走了。」,他隨意地揮揮了手,抬步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