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日,辰時剛入翰林院。
侍讀學士便過來布置差事兒,分給謝見君的,是將目前已有的典籍進行校勘修訂,調整前後語序,添加易於理解和研習的注釋。
這活兒雖是繁瑣了些,但也是修撰應該做的差事兒,他一連忙活了好幾日,查閱了無數文獻,最終在學士規定的最後一天裡,將其修正過的典籍,以及註解釋義,一併都給遞交了上去。
沒過兩天,陸伯言趁著午時在膳堂吃飯時,將他偷偷地拉到一旁。
「謝大人,有一件兒我覺得應當讓你知道……」
謝見君心裡咯噔一下,總覺得陸伯言即將要說出口的話,並非是什麼好事兒,但他還是拱了拱手,「陸大人所言何意?」
陸伯言往四下看了一眼,確認沒有外人在場後,將聲音放得極低,
「前些日子,侍讀學士大人讓你修撰典籍一事,其實是宋學士交於他的差事兒,他將你給的文稿,稍加潤色調整了一番,署上自己的名字,昨日交給了宋學士,還得了宋學士好一通誇讚,說他文從字順,筆酣墨飽,較之前精進了許多……」
第104章
陸伯言說完,還謹慎地又望了一眼四周,而後才撫了撫胸口,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大抵是頭一次做這背後告狀的小人之事,他臉頰臊得通紅,神色看上去有些不自然,之所以在這個時候找上謝見君,將實情告知於他,其實是得家中人授意。
侍讀學士雖只是從五品的官階,但可為聖上讀書論學,亦或是給諸多皇子授書講學,歷來都是個容易招人眼熱的位置。
若是在位之人品行敗壞,一朝得人所知,就會被調離其位,嚴重者當革職處置,那麼空出來的位置,就要推舉新人頂上,而他堂兄的三年任期,就快要到了。
他家裡原是想借著謝見君的手,把這事兒給捅出來,即便不能扳倒侍讀學士,也會給他一記重創,要知道翰林一把手宋學士,一向大公無私,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那可是大忌,只要留下這個污跡,侍讀學士之後再想翻身就難了。
謝見君雖不知其中彎彎道道,但也能咂摸出點名堂來。
幾日下來,他並非看不出那侍讀學士是趨炎附勢之人,能做出這貪天之功的事情,他並不意外。
只是自己同這榜眼,自翰林院入仕以來,便沒有任何交集,堪堪只是同僚關係,再親近一些,可稱為「點頭之交」。
他也不過是在放榜時,聽師文宣提過,這陸伯言出身簪纓世家,家中代代為官,即便入翰林院做編修,亦有家中人幫著打點關係,以便於三年後晉升,這翰林院不過是他仕途上,一塊不起眼的墊腳石罷了。這樣根正苗紅,前途無限光明的人,即使是善心大發,也不會為了一個不知根知底的同僚,冒這種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