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見他不搭話,倒是也不惱,只隨意地撥弄著手中的佛珠。
「咔噠咔噠」佛珠撥動的聲音,在寂靜的營帳中尤為刺耳。
鋪天蓋地而來的威壓讓謝見君心頭狂跳,他拼命壓抑著呼吸,交握在一起的手因著用力,骨節微微泛白。
「這翰林院就是個清水衙門,俸祿微薄,謝卿,你帶著一家老小來上京定居實屬不容易,難不成寒窗苦讀多年,就是為了在這兒謀個一官半職,以此來養老?」太子不急不緩地聲音自頭頂落下。
謝見君猛提了口氣,「微臣入仕,是欲輔佐聖上平治天下,護佑家人,若能行其事,縱然只為一方知縣,臣自當竭盡所學,鞠躬盡瘁。」
太子微眯了眯眼,重新打量起眼前這人。
今年的新科三甲中,唯謝見君身家清白,又無權勢依靠,最容易拿捏。榜眼陸家,目前雖明哲保身,兩邊不靠,亦也有可能會另擇新主,至於那探花郎季宴禮,他爹輔佐老三已經明了,雖說二人一直面上不和,但難保不是演了一齣戲,好替老三作掩護。
師文宣雖打了包票此事絕不可能,到底人心難測,他現今步步如履薄冰,出不得半點差錯,想來自己若不提早打算,這謝狀元怕是要被老三給搶了先。
只雖是這般合計的,但他今個兒叫謝見君前來,並不是要直接開口去拉攏他,師文宣曾說過此刻為時尚早,叫他切莫著急亂了方寸,他也不過是想趁著秋獮的機會,同這謝修撰交涉一二,探探他的口風。
現下得見他一心想做個純臣,太子反倒放下心來,他拉攏不到的人,以老三那乖張品性和張揚的辦事作風,只怕也是白費心思。
「有謝卿如此仁愛之志向,孤替父皇和天下黎民感到欣慰,這翰林院修撰,你就安心地做下去吧。」
謝見君鬆了口氣,拱了拱手,正欲躬身退下。
太子驟然起身,繞過案桌上前來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謝卿,你瞧,這外面起風了……」
營帳外,微涼的徐風吹動著樹葉,簌簌作響。
謝見君忽而覺得肩膀上砸下來千斤重的巨石,一時險些跪伏在地,他知道殿下所言起風並非如表面上的意思,故而心底愈發沉重,眼下朝局動盪不安,兩方皇子爭權奪利,西北戰亂頻頻四起,實在是風雨飄搖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