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且先隨下官去府衙安頓下,晚些下官,攜眾官員在春華樓,給大人接風洗塵!」
分明只是個七品的知縣,卻仿若是這甘州府的一把手,連同知都沒開口,這知縣卻事事都搶在了前面,謝見君心裡冒起絲絲拉拉的異樣,這甘州一府四縣,按理說該是有四位知縣,但放眼望去,著官服卻只有三位,餘下的那個知縣呢?
然等不及他細想,馬車已經緩緩地駛入了甘州府城,約摸著一刻鐘,停在了府衙,相比較道路兩側,低矮破舊的店肆和街上零星穿著素樸的路人,知府的後院卻修建得很是氣派,入門一座宏偉的石砌照壁,繞過照壁更是別有洞天,院中古樹環繞,垂柳拂水,一應屋舍皆是重檐飛脊,氣派壯觀,連入門的階石都是青磚堆砌,與周圍的民舍陳設格格不入。
「爹爹,是大屋子,比咱們家還要大哩!」大福手指著不遠處的幾間廂房,忽而開口道。
雲胡忙捂住他的嘴,下意識地看了眼謝見君,打進了這後院,他家夫君便一直面無表情,唯獨緊扣著石柱微微泛白的指骨,正彰顯著他現下不悅的心緒。
這一州知府每年的俸祿為八十兩,外加八十斛的俸米,如此收入,是決計修繕不出如此恢宏的住所。
一想到城外那些食不果腹的百姓,謝見君自心底升騰起一股子怒意,為避免打草驚蛇,他很快就掩飾了下去。
趁著李大河招呼人在後院裡卸行李的功夫,他稍作休整,囑咐王嬸和昌多照顧好這一家老小後,便隨知縣前去春華樓赴宴。
席間,三位知縣先行做了自我介紹。
謝見君這才得知,先前在城門口待他最為熱絡的錢閔,便是這回受旱災最為嚴重的甘寧縣知縣。
另二人,一個是曲蘭縣的吳知縣,一個是白頭縣的馮知縣,至於最後一位未露面的常德縣的知縣,聽錢閔說,是他家中夫人和孩子今日同到,宋知縣接人去了,晚些就會過來。
左右之後都得要見面,謝見君也沒放在心上,倒是覺得這宋知縣是個有意思之人。
但更讓他覺得有趣的事兒,整個接風宴,盡數都是錢閔和吳知縣忙著輪番上前敬酒招呼,那陸同知只顧著自己悶著頭飲酒吃肉,連個正眼都不曾給他,連他主動舉杯,也不過是做做樣子,不等他把話說完,就一飲而盡。
「知府大人,您要莫要見怪,這陸同知就是個硬骨頭,先前周大人在時,他便是那副愛答不理的模樣,絕對不是針對您!」錢閔湊到他耳邊,低聲開解道。
謝見君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暗道這甘州府當真是超乎他的意料,從四品的同知不管事兒,九品的知縣越俎代庖,真不知上一任知府吳永安在時,是個什麼光景,但瞧著如今的境況,他想要摸清這幾人的底細,還真不是什麼易事。
「你再著人去催催,這宋知縣什麼時候到?今個兒這麼要緊的日子,他還去接他夫人孩子,怎麼一點不懂事,這小年輕就是不知禮數,能讓知府大人等那麼久還不來!」
包廂門外,藉故小解出來的馮知縣緊蹙著眉頭,催促著底下侍從趕緊尋人去,其實宋知縣露不露面都無所謂,他擔心的是這新上任的知府大人會因此遷怒到自己身上,畢竟年底的升遷,還得看能不能著了知府大人的青眼。
侍從會意,躬身退下後,馮知縣復又掛上一臉諂笑,回了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