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嘉年見他眉心緊鎖,似是猜出了他在想什麼,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道:「這城中的下水道,好些年不曾清理過了,又有百姓常往裡面倒自家的污水爛菜葉子,怕是早就堵塞了,亦或是陶管破損嚴重,已是不堪其用……」
謝見君聞之頷首,他倒是沒想到,這城中的積水,遠超預料的情況,沿街過來,好些百姓都在家門口堆砌了木板磚石,用來抵抗源源不斷湧進來的雨水,不過好在府役們動作快,那些個住在一眼看上去就要坍塌的屋子裡的人,已經被送到了崇福寺,腿腳利落地進禪房,行動不便者暫時住救濟棚子。
雨勢兇猛,凜冽的風裹挾著雨水,密密匝匝地砸下來,先前柔軟的雨點,如今都化作一柄柄尖銳的利刃,扎的人身上生疼。
他和喬嘉年每走幾步,就得停下來扯扯油衣,在狂風烈雨的蹂躪下,連油衣都抵抗不住。
在將一兩三歲的稚童,從搖搖欲墜的屋子裡抱出來時,謝見君果斷脫去了已有些礙事的油衣,將他全須全尾地裹起來。
「等著喬嘉年把她奶奶接出來,一併送去崇福寺吧,這家裡住不得了。」他高舉著孩子,又淌了一路的冷水送出巷子,交給早等在外面,幫忙接人的陸同知。
「大人,這點小事兒交給下官去做便好,哪能叫您這般操勞,快些坐下歇歇。」陸同知體貼道,他見謝見君走路有恙,擔心受了什麼傷。
「無礙。」謝見君擺擺手,徒留喬嘉年一人在那間破舊屋子裡,他實在不放心,又抽調不出旁人來,只得自己再返回去。
淌水淌了許久,當初福水村走山時,被亂石砸傷的腿開始隱隱作痛,他不得不扶住兩側的土牆,放慢腳步,前些年,雲胡擔心留下病根,每每到梅雨時節,都會拉著他熏艾,已是好久沒有疼過了,誰知現下竟是這般不爽利。
然他不過皺了皺眉頭,緩了片刻後,便繼續往前走。
喬嘉年正背著腿腳有些跛的老漢朝門外走,方才謝見君叮囑過,說這兒不安全,讓他早些離開,剛跨出門坎兒,後背上的老漢劇烈地掙紮起來。
「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大爺,您別亂動了,我這就背您出去了,有什麼事兒出去再說!」喬嘉年以為自己的姿勢不對,惹來老漢不舒服,靠著牆調整了一番。
哪曉得老漢掙扎得愈發厲害,「我那銀錠子還放在枕頭底下沒拿呢!哎呦,那可是我小孫子上學的束脩,可不能丟了啊!」
「大爺,不會丟的,我們大人說了,有府役在周圍巡邏呢!」喬嘉年淌著水本就走不快,每一步都得踩穩了才敢下另一隻腳,老漢一直折騰,更是讓他左右搖擺,連身子都真不穩了。
「你說不會丟就不會丟?要是丟了,你供養我小孫子上學?快放我下來,我自己回去拿,淹死餓死病死,都不用你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