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緊咬著唇瓣,臉色煞白。
榮娘子沒注意到他的異常,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嬸娘心直口快,不同你繞彎子,你想想,家裡沒漢子,你左右已經生不得了,指望誰給你頂事兒?照樣不得是靠你侄子,你把地契和田契都過給你侄子,將來讓他給你養老……」
「嬸娘不是貪圖你和子春的屋子,這與其扔給外人,實在不如過給你侄子,咱都是親戚,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吶,自然是有我們一口吃的,決不會落下你和子春。」
眼瞅著自己說的口乾舌燥,面前的沈卓只悶著頭默不作聲,榮娘子有些急,一巴掌拍到他背上,「卓哥兒,你別不知道好賴!」
沈卓的喉間似是扎進了一根尖刺,扯著渾身都疼得發顫,他閉了閉眼,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道:「我家那口子就留了這間祖屋和一點薄田,你們便一直惦記著,如何,是要打算逼死我們父子倆罷休?」
「你這是說的哪裡話?誰要逼死你們父子倆?」榮娘子連連反駁,殺人的罪名,她可不敢擔。
「卓哥兒,子春這么小,沒有能主事兒的撐腰,之後就算是嫁人了,也得受磋磨,你忍心看著他在婆家受苦?但要是有了你侄子,那就不一樣了,誰敢欺負子春,你侄子定是要同他拼命的!」
她話說得漂亮,實則是想哄著沈卓趕緊過了田契和地契,至於什麼養老,什麼拼命,她才捨不得自己兒子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人費心思。
沈卓哪裡看不出她什麼心思?不過是同老家那些親戚一樣貪婪的嘴臉而已,曉得他只有子春,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子春威脅他。
倘若不是孩子尚小,一朝要嫁人,得記掛著在外的名聲,他必是要一把火,跟這些人同歸於盡。
榮娘子見他又悶了起來,一時煩躁不已,想喝口水解解渴,又嫌棄那缺口的水碗,她捏著帕子猛扇了兩下,心裡的怒火愈發壓不下去,連說出口的話,都難免刻薄了起來。
「沈卓,你別不識好歹!就你這掃把星,剋死了婆母公公不說,還剋死了自己漢子,出去看看,誰願意搭理你?你還不趁著這時候討好巴結我們,將來有你好看!」
沈卓頭回被人罵做是掃把星,整個人都愣住了,回過神來,他顫抖著手,捂住被尖利叱罵聲吵醒的子春的耳朵,用力地怒吼道:「滾!滾出去!」
許是沒想到這小哥兒突然爆發,或是自己失了臉面,榮娘子立時跳下炕,「沈卓,你給我等著!」
撂完狠話,她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留下卸了勁兒的沈卓攤到在地上,摟著受驚的子春,二人抱作一團,好半天沒緩過勁來。
本以為呵退了榮娘子,家裡能清靜幾日,卻不料青魚街上慢慢傳出了他克夫克子的傳言,起先他並未在意,想著有人說,便任他去說,只要不是傷害子春,他都能忍,沒成想,傳言愈演愈烈,竟有孩童朝他扔石頭,說他是個瘟貨,招人晦氣。
家中晾曬衣物的竹筒被折斷 ,新買的豆腐被戳滿了洞,去修石渠喚來的磚石和木頭,也被無端地砸碎。
終是有一天,沈卓望著院子裡丟進來的污物,什麼都沒說,轉日起早,他穿戴上自己最齊整的一件衣裳,抱著子春,將家中屋門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