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哥兒雙眸緊閉著,連掙扎的動作都未曾有,直挺挺地任身子往下沉。
滿崽從背後牢牢地將他抓住,順勢夾住他的肩膀,正要把人艱難地往水面上拖,才驚覺哥兒腿上不知何時被麻繩纏了好幾遭,兩處腳腕結結實實地捆在一起,垂下的半截繩頭上還繫著塊重石。
掙脫不掉這石頭,今個兒他們倆都在栽在這裡,情急之下,滿崽騰出一隻手,摸過別在後腰上的一把小匕首,俯身要去砍墜著重石的麻繩。
他潛下的時間太久,因著憋氣,胸腔里似是油潑火燎一般泛著疼,連帶著下刀都沒了準頭,三兩下都砍空後,他不得不放棄這法子,轉而拖著人繼續往上游。
好在李盛源也撲了進來,他水性好,身子骨又健壯,三下五除二扯掉了哥兒腳下的重石,一手拎著一個,三人相繼冒出水面。
滿崽卸了勁兒,跟著大喘了一口粗氣,才覺得胸腔處悶疼稍稍緩解。
雲胡在岸上接應著,幫著李盛源把溺水的哥兒和滿崽一道兒都拖到了岸上。
這剛上來,不能立時就讓人頭朝下控水,他撬開哥兒的嘴,接過滿崽遞過來的樹枝,橫其口中,而後吩咐李盛源把馬兒牽到跟前來。
原是應該去尋頭牛,但情勢緊急,實在耽擱不得,他便將人橫伏在馬背上,牽著馬慢悠悠地走,意圖讓哥兒把灌滿肚子的河水趕緊吐出來。
李盛源早在撈人上來時,就躲去了一旁,他身為漢子,到底是要避嫌的,更何況如今時節,大伙兒本就穿的少,這一下水,別說是那溺水哥兒了,就連滿崽也是一身裡衣濕津津地貼在身上。
好不容易等著哥兒將腹中水都吐得差不離,人也緩緩轉醒,有了意識。
「爹爹!爹爹!」
被安排和大福待在一起的稚童,一猛子飛撲上前,扎進了他懷裡,「爹爹不要丟下子春一個人!」
沈卓虛弱得厲害,連坐直身子都費勁,他半摟著子春,張了張口,末了一句話也沒說。
雲胡認出他們費勁巴拉救上來的人,便是前些暴雨時候,在崇福寺半山腰上見著的那位沒了夫君的哥兒,一時起了惻隱之心,「不管是有何事兒,你總歸是活下來了,這城外人多眼雜,不妨來我家馬車上。」
說著,就要上前扶沈卓起身,滿崽系好了外衫,跟著搭了把手,就連大福,也懵懵懂懂地扯住衣角,緊繃著小臉兒,用力地往上扯。
沈卓方才是打定了主意要去自戕的,誰知半道上被人撈了回來,有道是「行事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這會兒再想去跳河,已然沒了勇氣,尤其是看到自家兒子哭得通紅的眼眸,他這心裡更加不是個滋味,遂半推半就地帶上了馬車。
馬車裡正好有兩身替換的衣裳,本是雲胡給滿崽準備的,擔心他一朝釣魚變撈魚,興起之時,直接一腳踏進河中,沒成想釣魚未曾濡濕衣裳,但兜兜轉轉,還是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