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了沒?這府城裡的廉租屋,只要十五文一日呢!」
「十五文錢,你想什麼好事兒呢?饒是客棧里最簡陋的大通鋪,都沒有這個房費。」顯然有人並不相信好端端的,這天上能掉餡餅兒,挑起話茬的書生話音剛落,登時就有聲音略顯年長些的書生開口駁斥了回去。
謝見君眉頭微皺,遲疑片刻間,
「我四月來府城時,住的是知府大人特地租下供給考生的客棧客房,破敗得厲害,還收了二十文!」
「一準是你聽錯了,說不定是二十五文,三十五文呢……」
「如此要緊事兒,我還能搞錯了?」挨了質疑的書生,語氣有些不滿,他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是我來這兒集市上賣杏子的大表哥得了消息,特地書信於我,說廉租屋前些日子對外開放租賃,喚我早些過來備考,若非如此,我定要等到最後一日才來府城。」
然大伙兒聽了這話,仍是一副半信半疑地踟躕模樣,書生氣憋,正準備拂袖而去,冷不丁從酒肆門前停著的馬車裡走下一人,瞧他一身玄青常服,腰間雲玉革帶系得標緻齊整,垂下一處繡工稍顯笨拙的香囊,瞧著像是出自尋常人家之手,但仍不掩其綽約風姿。
「學生見過知府大人!」人群中眼尖的書生倏地認出了謝見君的身份,立時就屈膝行禮,反應過來的眾人更是齊齊跟隨。來此參加院試的書生都還不是秀才功名,這會兒乍見了官老爺,下跪叩首是免不了的。
只眨眼功夫,城門口就烏泱泱地跪倒一片。
謝見君招手,喚諸人起身,借著先前書生挑起的話頭,順勢將廉租屋一事兒,詳細地講解了來回。
得知廉租屋的房費的確為十五文一日,且短租幾日,長租數月乃至一年皆可,大伙兒原本緊繃的臉頰上見了笑意。
同行的這些書生,家境都不甚富裕,多數是一家人勒緊褲腰帶供出來的讀書人,往年來府城考試,難免要被客棧掌柜狠狠宰上一筆,有時付不起高昂的房費,便薄被一裹,在天橋底下對付兩宿,如今府試住上了知府大人租賃的客棧,院試又趕上了價低安居的廉租屋,眾人這心裡都暖烘烘的,對著謝見君好一通美言讚頌,有甚者,幾乎要當場提筆賦詩一首。
謝見君臉皮恁薄,三兩句順耳的話聽下來,已是臊得雙頰通紅,眼瞅著城門口的考生們越聚越多,儼然有擁堵之勢,他微微欠身,行之以拱手禮,「本官還有要務在身,不便長留,在此先預祝爾等『長短九霄飛直上,不教毛羽落空虛』」
眾人齊聲回禮,似是約定好一般,分散到兩側街道,紛紛讓開了出城的路。
謝見君見狀不好推脫,回馬車上後,輕挑起一側的竹簾,溫溫和和地道了句謝,便讓陸正明趕車快行幾步,他今日要去白頭縣,委實是再耽誤不得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