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書淮無大礙,現已在臥房裡歇息,小公子一早就被周娘子抱去甘盈齋了。」李盛源拱手回話,他自認自己有愧於知府大人的委託,沒能保護好夫人和滿崽,這會兒心裡直打顫。
然謝見君只是淺淺應了一聲,並未有任何發作的話,自始至終,他的目光都不曾離開過面前的這兩扇木門。
時間一刻一刻地過去,崇福寺的鼎鐘敲過二茬。夜色漸漸褪去,紅日刺破了烏沉沉的雲霧,撒下一片金黃。
「夫人!夫人!」
臥房內,一身青衣的穩婆不住地喚著床榻上的雲胡。
「這都幾個時辰了……」另一花衣婆子小聲嘟囔了一句。她們乾耗一宿了,這要再生不下來,保不齊得一屍兩命,到時候她怎麼跟知府大人交代?萬一那位官老爺發起怒來,要當眾砍她腦袋咋辦?一想到腦袋不保,她這心裡頭也著急起來,「夫人,您且再用點力氣,這懷胎八月不容易,可不能功虧一簣吶……」
雲胡耳朵里像是塞了一團團棉花,只瞧著婆子的嘴張張合合,不曉得在說些什麼,他下意識地頷首,掙扎著想要抓上青紗床幃,冷不丁探至半空的手,被寬厚的掌心結結實實地包裹住,下一刻,耳邊傳來熟悉的溫潤聲音,「我抓住你了,雲胡,別怕,我抓住你了。」
謝見君換了一身乾淨衣裳,又仔細淨了面,現下瞧著與尋常無異,連神色都平平淡淡的,不見幾分焦急。殊不知這從容模樣都是裝的,打方才王嬸子傳話說雲胡情勢不妙,他便按訥不住地貓了進來。
「出、出去、」雲胡濕津津的面頰上早已經分不清是細汗還是淚珠,渾身的勁兒似是被吸乾了一般,連推人都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謝見君紋絲不動,連視線都沒能從他身上挪開,兩個婆子見狀也不敢多說什麼,挑著言重的話,勸雲胡屏息凝神,一鼓作氣。
臥房裡血腥氣凝重,雲胡自個兒聞著都想作嘔,偏又趕不走人,末了只得憋足一口勁,滿心放在那死活不肯出來的小兔崽子身上。
謝見君被回握住的手攥得生疼,他眉頭都沒皺一下,不住地拿乾淨的帕子給小夫郎擦汗。
這一番折騰,又不知過了多久。伴隨著一聲刻意壓低的呻口今聲,滿頭大汗的青衣穩婆從帳子下抱出個孩子。
花衣婆子湊上來瞧了一眼,見孩子緊閉著雙眸,一動不動,奇怪道:「咋沒聲呢?」
謝見君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二人先把孩子抱走。
「他怎麼不哭啊……」雲胡有氣無力地問道,大福剛出生那會兒,哭聲響亮得屋舍都能聽見,「夫君,你聽,沒有哭聲!」他慌了神,顧不得身上的疼,朝著穩婆離去的方向伸出手,「給我看看,抱給我看看!」
「別慌別慌……」謝見君將小夫郎按回榻上,「我去……雲胡,我去把孩子給你抱回來。」
說著,他掀開門帘,退出內室。
青衣穩婆這會兒心慌得厲害,尋常人家的孩子剛出生時,高低都得哭上兩聲,偏偏她接生的這個,從抱出來到現在,愣是一點動靜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