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齊齊吐出一聲嘆息,半晌都沒心情再閒聊。
一聲嘶鳴,車夫驟然扯緊韁繩,勒令行進中的馬緩緩停駐。
「左丞大人……」門外傳來內侍尖細陰柔的聲音。
謝見君輕挑起厚重的帷帳,寒風卷著碎雪呼嘯而過,前來遞話的內侍緊了緊身上的棉衣,躬身沖他行了個禮,「大人,睿王殿下請您過去一趟,說有要緊事要同您相商。」
他說的睿王殿下,指的是七皇子,如今因出使才得以冊封親王,比三皇子晚了好些年。
「勞您給殿下通傳一聲,本官這就過去。」謝見君應著內侍的話,回身接過宋沅禮遞來的灰毛披風,系在頸間。
車夫已經將車凳搬下來,見他露面,忙搭手上前扶他,「大人,雪地濕滑,您且得小心著呢。」
謝見君笑眯眯地道了聲謝,而後隨一旁撐傘的內侍,往睿王的座駕方向走。
雪粒子還在簌簌地落,剛走出幾步,他肩上便掩了白蒙蒙的一片,腳下的雪泥更是沒過了半個鞋面,涼意從腳底竄上來,他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睿王似是已經等他許久,聽著踩雪的咯吱聲就已經掀開門帘,「謝卿,外面冷,你大病初癒,快些上來暖暖身子。」
「謝殿下抬愛。」謝見君拍淨了肩頭沾染的飛雪,才撩起衣擺,恭恭敬敬地坐進馬車裡。
凜冽淒淒的風雪並未侵蝕這輛馬車,他被撲面而來的暖意,熏蒸得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是自那年秋獮之後,他同這位睿王殿下,也就是七皇子頭一回單獨相處。當年在三皇子的箭下救了這不受寵的小皇子,又冒著大不敬的風險,提點了兩句箭術,教其若想要自保,得為自己尋求庇護。
本是一時惻隱之心作祟,不成想這些年,聽話的小皇子在太子的蔭庇下,平平安安地長大了,還長成了如今英英玉立,可獨當一面的穩重模樣,謝見君心頭有股子奇異的欣慰。
若當年之事放在今日,未必……他想了想,未必自己會是獨善其身的那一位,興許還得搭把手,師文宣到現在都時常調侃他愛管閒事。
「謝卿,孤有些害怕。」剛行過冠禮的睿王殿下今年也不過舞象之年,便被委以重任,難免心有惴惴。臨行前太子曾托人給他帶話,若是有拿不定的主意就尋謝見君來跟前,於公於私,這人都會幫他。
謝見君望著眼前這個同滿崽一般,稚氣未褪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他沉吟片刻,「殿下莫要擔心,您已授封親王,又曾多次得陛下之令,在地方上行賑災事宜,其材優幹濟,當行出色,非凡夫俗子可敵,而當今只是同西戎會晤,商談互市之事,想必對您來說,不過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