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士卒難為情地撓撓頭,「伍長,不瞞您說,招兵的將軍說了, 這裡給的撫恤金高, 小的家境貧寒...」他話說一半,所言之意溢於言表。
周回聞之點點頭, 「的確如此, 只是這兒沒上京安穩, 指不定哪天和蠻夷打仗,一腦袋就栽地上, 不過...」他將小士卒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 道:「可識字?」
「識得一些, 幼時上學堂,跟著夫子念過幾年書。」小士卒乖巧回話,笑起來時兩頰的梨渦深陷,瞧著喜人極了。
乍一聽他識字,原本三三倆倆湊在一起瞧熱鬧的士卒們,紛紛湊上前來,「謝瑭,你當真識字?會寫不?」
大福頷首,緊接著肩膀上就被周回重重地拍了一下,「好小子,之後老子給家裡婆娘報平安,可就指望你了!」
「是吶是吶,好不容易盼來個會寫字的娃了!」
「可不,謝瑭,你若是早來一個月,老子就到處不用求爺爺告奶奶地找人幫著寫家書哩!」
......
因著會識字,大福參軍的頭一晚,輕而易舉地融入了大伙兒,加之他一向嘴甜,又會來事兒,咬著牙心滴著血將自己偷摸帶來的魚酢,分給同營帳的士卒們後,轉日一行人便熟稔得似是相識了許久。
晌午,結束了拉練的幾人扎堆躲在樹蔭下乘涼。
「謝瑭,你給咱哥幾個說說,那上京城是個啥模樣?」士卒們大多來自於窮困潦倒的偏遠地區,若非參軍,他們興許一輩子都不會離開自己生活過的地方,更別提去千里之外亂花迷人眼的上京開開眼見見世面,遂一聽說大福的老家就是上京城,大伙兒都好奇得很,圍著他七嘴八舌地大打聽起來。
「屋子很大,路很寬,達官貴人很多,走在街上隨隨便便丟個磚頭出去,就能砸到富貴老爺們的馬車。」謝瑭一本正經地「科普」道。他此話倒是也沒說錯,凡家中之人能跟「錢」,或者「權」沾點邊的,都愛跑去上京湊熱鬧,這皇城腳下能發財致富的機會數不勝數,哪怕是撈些從豪紳富商指縫間漏出點的淅淅瀝瀝的油水,也足夠一家老小的溫飽。
眾人驚呼,心道這上京城,果真跟小縣城不一樣,接著就又有人扯著大福發問,「謝瑭,富貴老爺們的馬車是不是有一整間屋子那麼大?拉車的馬,有咱主帥的坐騎威風嗎?」他自小長到大,見過最厲害的馬,便是常知衍座下的白龍駒,體格健壯,千里絕群,就是性情暴烈,極難馴服,然一旦將其馴服,此馬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大福回憶著自家府里的馬車,又想起他在公主府騎過的烏雲踏雪,很是認真地搖了搖頭,誰敢在聖上的眼皮子底下公然用戰馬拉車吶,豈不是不想活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