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約了大福酉時三刻碰面,奈何回營地的路不好走, 磨磨蹭蹭地拖到戌時才進門, 也不曉得這會兒大福還會不會等他。
他一路火急火燎地趕過去,打老遠就見著在山崖下常待的地方, 有一處熟悉的身影, 走近一看果真是大福。
「幾時來的?等多久了?」他忙不迭問。
大福往掌心裡呼出兩團白霧, 搓熱了手才拉住常庭晚的手腕,扯著他坐下, 「我也剛到, 伍長拉著我們閒聊呢, 沒溜成...」
常庭晚不知大福其實早來了小半個時辰,聞言稍寬了些心,他將被雪水濡濕的鞋子脫下來丟到一旁,逕自揉搓著被凍得發麻發脹的雙腳,這俗話說「寒從腳起,冷從腿來」,人的腿腳一冷,全身皆冷。
鎮子到營地的路不算短,加之前頭兩日剛下過雪,馬車跑不動,還時時陷在泥坑裡,須得一行人下來推車方能慢吞吞地前進,他幾乎算是淌了一路的雪窩,這好不容易趕回來,又因著耽擱了時辰,鞋都沒來得及換就跑出來了。
「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好歹換雙乾爽的鞋子。」大福瞧他忙活著,緊擰著眉頭嗔怪道。
常庭晚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不妨事,等會兒回庵廬...」一句話沒說完,他猛地怔在原地,就見面前的大福忽而半跪下,將他冰涼僵硬的腳包裹進掌心裡,一下接一下,輕輕地案撫起來。
大抵覺得這法子回暖太慢,大福扯開胸前的衣帶,不由分說地將他的腳塞進裡衣,打算靠自己小腹的體溫給他暖腳。
常庭晚下意識地往回一縮,卻被大福用力地握緊,「你生得這般嬌氣,平日裡身子磕塊青紫,都得疼好幾天,若是腳上生了凍瘡,這冬日可就難熬了。」
這話說的字字有理,以至於大福本人都未能察覺自己此時的動作,在外人看來是多麼的曖昧與親昵。
常庭晚半仰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他心緒仿若一團亂麻,纏得整個腦袋都不清醒,直至腳上漫起一陣陣暖意,他才匆忙地縮回腳,乾巴巴地低聲囁嚅道:「我、我不冷了。」
似是為了掩飾內心沒由來的慌亂,他從袖口掏出小白罐子,在大福眼前晃了晃,「我見你白日在哨壘站崗盯梢,臉頰和手背都被風吹得皸裂了,在鎮子上義診的時候,特地找雜貨鋪買了獾子油。」
此番去鎮子上給百姓義診,原是輪不上他這等小醫師,是他主動找冉大夫自薦,就為了去買這東西。
他說著,用指腹從罐子裡挖出一小勺,照著大福臉頰上乾裂起皮的地方抹了下去,一面小心翼翼地抹勻,一面繼續叮囑道:「你莫要看不起這東西,它雖比不得上京的脂膏,卻是大多數普通百姓都用不起的金貴之物,不過你也別捨不得用,等我下回去鎮子上再給你買...」
他自以為自己表現得足夠正常了,哪知大福像是身子底下扎了刺似的,歪頭晃腦地躲著他。
「你跑什麼?」常庭晚皺眉,手裡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有點不得勁...」大福坐直身子,面露難色地回話,被抹上獾子油的地方些許刺痛,他不敢去蹭,怕惹小世子生氣,阿爹說了,不能拂了待自己和善之人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