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知曉他此刻有多慌亂,以至於失了警惕心,被解溲回來的常知衍抓了個正著。
常知衍同樣經歷過血氣方剛的少年時期,當下見大福木盆里的白色褻褲捲成一團,便知發生了何事,他拍拍大福的肩頭,自以為然地笑道:「好小子,長大了嘛!」
大福一顆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他不敢回答常知衍,甚至不敢直視這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只訕訕地扯了扯嘴角後,便倉皇逃離。
往常河邊蹲滿了浣洗衣物的士卒,今日時辰尚早,
他蹲在河邊,用力地搓洗著褻褲上的泥濘,腦袋裡滿噹噹地塞著常庭晚的剪影,那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時無刻不在牽扯著自己心裡的那根弦,似是只輕輕一觸,便可引雷霆轟鳴。
他居然對矜貴的小世子生出了非分之想,還是不能為世人所容的痴心妄想。
他沾著冷水的手用力地拍打了兩下臉頰,直至雙頰傳來火辣辣的陣痛,整個人才冷靜下來。
「大福?」
身後猛地傳來熟悉的聲音,猶如夢中陣陣或溫柔或急切的呼喚聲,大福喉嚨發緊,耳廓驀地紅了起來。
「你一大早跑這兒來作甚?如何還自己洗衣裳?營中不是有雜役嗎?」
常庭晚的一連串發問,讓本就緊張的大福愈發侷促起來,「不妨事,我自己來便好,左右之前也不曾假借他們。」,他這倒是說的大實話,誰敢把自己藏著秘密的褻褲丟給旁人吶?
「哦。」常庭晚淡淡地應了一聲,余光中瞥見他被冰涼河水浸得紅腫的手,想起昨日夜裡做夢時,大福說過的那句「你的手生得真好看。」他心頭一哽,登時面色便有些不自然。
原本安靜祥和的氣氛,因倆人心思各異而變得尷尬,好在起床的號角聲及時響起,不多時,士卒們陸陸續續出營洗漱,將這抹清晨的窘迫衝散。
往後,看似再尋常不過的相處隱隱變了味,但誰也沒有主動戳破這層窗戶紙,更不知這默契的改變究竟是好還是壞。
不久後,謝見君又收到一封家書,信中好大兒通篇誇讚了小世子著手成春,能醫白骨活死人的醫術。
饒是做阿爹的人再遲鈍,也能從過往的書信中咂摸出點不對勁,奈何兒子在外,父令有所不受,他在書房中干坐了大半宿,決計還是隨少年心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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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十七年,北辰在邊境集結了數十萬大軍,意圖攻占楚江十三州。
彼時,因出色的軍事謀略,以及運籌帷幄的領軍才能,一躍成為常知衍身邊得力將領的謝瑭,奉命帶兵前來此地換防,遭遇敵軍前後夾擊,正值腹背受敵之時,被困於凌雲崖。
數日的膠著戰況已然耗盡了士兵們的士氣,大伙兒望著茫茫深不見底的山崖,心中一片悲涼。
「謝小將軍,屬下方才去清點乾糧,發現餘下的糧草撐不了幾天了,如若再突破不了重圍,不出三日,咱都得死在凌雲崖。」副將躬身上前,朝打昨日起就坐在山崖邊上一直默不吭聲的謝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