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弟子為他引路,正巧帶他走過了他親手在霜海栽下的松柏旁。
謝折風洞府定於霜海之上時,他在此處栽下幼松,對他的師弟說:「霜海常年飄絮,難觀歲月,日後師弟若是不記得在此住了多久,可以來看看它的年歲。」
謝折風卻說:「我瞧不來靈樹年歲。」
「那我來。我來幫你瞧。」
「……」
如今,他停步抬眸,瞧見長松挺立。
明月掛於樹梢之上,披著霜雪之色。
領路的弟子回頭:「怎麼不走了?」
這弟子既直接聽命於謝折風,應當知道不少事情。
他思量了一瞬,這才膽怯地說:「這位師姐,仙尊統御兩界,此地又是仙尊洞府,我初來乍到,怕犯了忌諱,可否問一問,有沒有什麼不能做的事情,或者是……不能提的人?」
那弟子果然神色微變,支支吾吾的,有些不敢開口。
他轉了轉雙眸,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特意露出方才被冰棱刮破的手掌,示弱道:「方才我不小心觸犯了仙尊忌諱,險些喪命……」
弟子見他掌心鮮血淋漓的,猶豫了片刻,從自己的靈囊中拿了個應對外傷的靈藥給他,嘆了口氣道:「倒也不是不能說,只是……仙尊和諸位前輩們不愛聽,大家都默認不提罷了。」
「既如此,我還是不問了……」安無雪失望垂眸。
「無妨,大家不提,但也並不是全然說不得。你可知仙尊師從上一任仙尊南鶴劍尊,有一位同宗同門的師兄?」
他佯裝躊躇了一下,猶疑道:「可是那位首座?我有聽說過,但我不清楚如今落月峰首座換了何人,不知師姐口中的首座……與我所知的是否有所出入。」
「落月峰至今沒有新的首座,還能是誰?就是那位首座——你千萬別在仙尊面前提他就行。
「那位首座本是天賜玉骨金身,南鶴仙尊第一個徒弟,千年前最有希望登仙之人,仙禍之中戰功赫赫。
「你若是去四海臨城,還能看到他留給兩界的四海萬劍陣。還有落月峰萬丈石階盡頭的磨劍石,能在上面留下劍痕的,只有歷任仙尊和他。」
弟子語氣中滿是驚嘆:「宗門弟子冊卷卷數不盡,他至今仍在首頁。」
他聽著眼前的小弟子談論自己,低頭盯著掌心的鮮紅,抬手,接住了被風從松柏枝丫上垂落的霜花,等著那一句千年前就聽了不知多少遍的「但是」。
「……但是他自己誤入歧途。南鶴仙尊隕落之後,那位首座殺孽過重,樹敵眾多。本來修真界看在他是仙尊師兄的面子上,都不敢與他計較,落月弟子更是敬他這個首座師兄。但他不知怎麼想的,竟然修濁入魔!
「不僅如此,他與當時的離火宗少宗主戚循是莫逆之交,可他居然毀了離火宗的靈脈,導致靈脈之下所鎮壓的濁氣四散,離火宗滿門殉劫。」
安無雪依舊低著頭,聽著那些過往在後人口中不過簡短的幾句話,心裡輕飄飄的。
仿若在聽別人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