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微優哉游哉地收劍,用法訣去了身上塵土,神色淡然,找不出一點兒破綻。
他說:「我是不擅陣,但我和安無雪在此地待了十幾年,照水劍陣的門道我還是記得的。」
他瞥了一眼安無雪,目光似是慌亂了一瞬,又被他看似從容的神情壓下,「出事的時候你沒醒,我怕緊要關頭找不著你,這才不得不帶上宿雪——他身上不是有你給的天涯海角符嗎?」
「怎麼,謝仙尊問這些無聊的問題幹什麼?這些有什麼不對嗎?」
字字句句都在正面應答謝折風的疑問,卻隻字未提安無雪之事。
在秦微的應答之中,安無雪似乎真的只是「宿雪」。
安無雪沒料到對方是這個反應,眉頭一皺,格外不解。
他想不通秦微的目的是什麼。
是不想在宋不忘面前說出這一切?還是……
他思緒猛地一斷。
暈眩感排山倒海般湧出。
方才應對往事時他便已經心力憔悴了,和宋蕪交手後靈力枯竭,爐鼎印也有了發作之兆,撐至此刻,他驀地沒了所有力氣。
他眼前一黑,身體一軟。
宋不忘似乎在喊:「宿公子!宿公子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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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無雪做了一段很長的夢。
他明知自己在深夢之中,可他太累了,累到睜不開眼睛,也醒不過來。
他又看了一遍照水城的過往。可是他的夢中,樓無傷沒有八歲早夭,十歲便隨他辟穀入道,拜入落月,成了他的弟子,年紀輕輕入得小成,長成了如翡如竹的少年郎。
宋蕪的第二個孩子也不是死脈,這孩子出生就是個沉穩的性子,不哭不鬧的,反倒被秦微死乞白賴地收入門下,還揚言要和兄長爭奪首座之位。
照水劍穩穩噹噹地落下,不曾缺失靈力,自然不需渡劫祭劍。
此後四海萬劍陣平穩落下,上官了了成功找回了弟弟,戚循舉派平安,師弟道成登仙,肅清兩界。
美好得讓他明知是夢,卻只想著一夢不醒。
可美夢到了頭,他突然想起自己不是安無雪,而是宿雪。
秦微知道了他的身份,因著宋不忘在場不曾揭穿。
現在……謝折風應該知道了吧?落月峰應該也知道了吧?
他突然覺得身上好冷。
我在哪?
是他們發現了我的身份,把我押入蒼古塔了嗎?
他一個機靈,驟然睜眼,卻瞧見格外眼熟的床帳。
不是蒼古塔。
這裡是……葬霜海上他居住的那間房?
他低頭,這才發現是自己夢中動靜太大,撇開了絲被,清晨涼風自微掩的窗縫送入,帶來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