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動不已的識海剎那間穩了下來。
謝折風眸光一定。
不能如此。
師兄還在等他。
他沒有耽擱的資格。
心魔見狀,嗓音慌亂了起來:「你不難過嗎?師兄在你身邊這麼久,你根本沒有認出他!」
「你不過是個自欺欺人自私自利的偽君子!」
「你根本不愛他!」
「不,」他在識海中同心魔說,「你錯了。」
心魔聲響忽停。
紛亂仿佛被見不著影子的巨獸吞噬,四方都驟然安靜了下來。
識海之中,謝折風重重地說:「山門前摘下宿雪帷帽的那一刻,我就認出來了。」
兩界四海哪裡還有另一個人,能讓他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是他拎不清。
是他不知自己早已認出師兄。
裴千和喬吟似乎還在對他說著什麼。
他一句也不曾聽清。
他雙眸中目光重凝,眼眶似有濕意,渾身上下連同血肉都在發酸。
心尖更像是滾著鈍刀,明明久違地鮮活跳動著,卻像在刀海中徜行。
儘管如此。
他倏地笑了一下。
「謝道友,你……」
謝折風從來冷著臉,目光不論落在何處,都裹著無情的涼意,未曾在他人面前笑過。
此刻雙瞳載著無可自抑的喜悅,笑中卻滿是苦意痛色。
裴千和喬吟看著盡皆一怔。
下一刻——
謝折風渾身一震,面色驀地慘白,又吐出好幾口鮮血!
這架勢仿若重傷垂死之人,裴千一驚:「你這是……!?」
困困飛至謝折風眼前,輕動雙翼:「嗚嗚?」
謝折風垂眸,目光稍和。
他一雙黑瞳仿若囊盡星辰,複雜無底。
他低聲問困困:「他是他,你早就知道。」
困困一愣,趕忙耷拉下頭,心虛喊道:「嗚嗚……」
謝折風抬手,摸的不是困困,而是困困抓著的春華。
他指尖輕輕滑過劍鞘。
他帶著宿雪和春華,自落月而出,去過照水,路過琅風,到了北冥。
春華從未附上劍主靈力。
師兄知道他在找那一縷殘魂,也知曉他瘋了一般渴求師兄回來。
可師兄從始至終不打算認他。
若是師兄知曉魂鈴從千年前起便只有一人能敲響,也許,這一聲「叮鈴」他都不可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