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折風面露茫然,卻還是立刻答道:「自然。」
「我也記得。仙禍快終了的那些年,舉世無仙,我每次聽人提起長生仙,總會想到師尊,想到很多過往,回憶師尊教我練劍傳我道法,懷念師尊於我的慈善與期望。
「但其實師尊同你一樣,修的是至疏至淡無情道。他是眾仙尚在之時都能力壓兩界高手的南鶴仙尊,為人冷心冷情,處事只有蒼生。他對我的期望、對你的教導,只因為我們是他的弟子,因為我們將來需接管蒼生重任。
「我若是細細回想,其實年少時他教我們練劍,雖有慈愛之時,但更多的其實是日復一日的嚴苛。我自小無父無母,初涉世事,自然將師尊當做父母,可師尊從未回應過我的敬仰依賴之情,反而會斥責我太過優柔。
「但哪怕是現在,我還是懷念師尊為數不多的耐心與溫和——因為他死了。」
「師兄——」
「師弟。」他回應了謝折風這一聲。
他反而笑了。
「生死會讓人失了尋常之心,這一點我體會了太多。」
他上輩子,總是在被動地同死人較勁,最終輸的都是他。
「師尊死了,我便只會懷念他帶給我們的美好。我死了,你就一定能分得清愛恨與虧欠嗎?」
謝折風嗓音發澀:「我分得清!」
「這是你現在自以為的答案,但這對我不重要,因為我怕了。」
或許謝折風現在當真以為自己是一片真摯之心吧。
眼前之人雙目微紅,方才說出口的寥寥幾言語調都頗為激動,可安無雪卻從始至終平靜得很,像是在陳述尋常之事。
他說:「至於雙修一事……那是在北冥劍陣功成之前,你中了魅毒,你說你不記得,許是鮫妖魅毒會亂人意識吧。當時確實是我沒能自持,身為師兄,不論如何,此事算我之過,你忘了也好。」
在他們面前的那兩道生死陣門又開始晃動了。
這一回,不是謝折風做了手腳,而是這一片虛無所剩的最後方寸之地真的要開始湮滅了。
安無雪覺得自己已經說了很多,一些最開始沒想說的都說了,沒必要說的他也說了。
他把困困放在了謝折風的肩上,說:「仙尊心魔雖暫時壓制,但並未根除,還是讓困困跟著你吧。」
他神色平常地轉過身,不等謝折風回答,抬腳踏入右邊那道陣門之中。
他似乎聽見身後的人輕聲又堅決地說:「我當真分得清……」
安無雪只是往前走著。
待到虛無的黑暗褪去,他眼前景象再度清晰。
裴千和姜輕就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