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撕心裂肺的質問迴蕩在幻境的劍陣之中,隔著永遠摸不著的時光洪流,傳入安無雪的耳朵里。
安無雪心神巨震。
哪怕隔著千年,他站在千年前的自己身後,仍舊覺得仿佛站在那些人言當中的是此刻的自己。
他撇開眼去。
死門幻境的關鍵節點已至,他們只需保證劍陣內不受影響即可,謝折風不再與那神出鬼沒的布陣者周旋。
這人早已歸來,以渡劫巔峰的化身修為隱下他們三人氣息。
幻境中,千年前的他們沒有發現不該存在此間的人。
上官了了站在最前方,謝折風和安無雪都看不見她的表情。
她緩緩抬起手,似乎想伸出隱匿氣息的結界,想抓住什麼。
可她註定抓不到。
那是她已經無法改變的過往。
上官了了身後,安無雪聽著質問之音,卻想起了當年離開劍陣之後。
那時的他認了戕害同道一罪,北冥所有仙修高手,還有前來援助的落月弟子都看到這一幕。
秦微將他帶回司律峰,再三問他當日之事。
他重複那日之說辭,可最終都會歸於上官了了當時便問出的問題——若他殺的不是上官然,那真正的上官然在哪裡?命牌碎了,說明上官然確實死了,死的上官然是誰?屍骨在哪?
他知道答案,可答案是他最想掩埋之事。
最終,秦微按落月戒律,判他蒼古塔頂層百日受刑。
入塔那日,在蒼古塔前,秦微意味不明地說:「魔修入蒼古塔再無活著出塔之日,仙修入頂層也是九死一生。你是落月峰首座,若是徇私不入,只要謝出寒這個仙尊不說什麼,無人敢管束你。」
安無雪只說:「正是因為我是落月首座。如今兩界百廢待興,誅魔十三條是歸肅兩界之規,我這個首座都不遵從,仙修如何願意遵從?」
秦微眸光微閃。
塔門打開。
上官了了一襲黑衣,緩步踏上台階。
安無雪已經走入塔中,回頭看她。
她問他:「我在劍陣下想了很久。為什麼?你明知道他對我這麼重要,你還要當著我的面將他神魂絞碎!?」
「母親詛咒我此生不得見世間,至親反目凋零,仇者快意。你說,她的詛咒是不是應驗了?」
「——你可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安無雪覺著這個問題似乎已經被問了很多遍了。
「我能說的已經都說了。上官城主,」那是他最後一次以兄長的姿態,用著往常溫和的語氣,說,「師尊將你帶來落月峰那日,和我們說,你年少無父,失母,失兄,失弟,肩上扛著整個北冥,不是一個尋常姑娘,又同你的母親一般天賦絕倫,假以時日,只要不出意外,必能成為鎮守一方的尊者。希望落月峰上下對你能多點心思,多加照拂。」
「我應下了。」
他或許沒能做到最好,但他已經盡力而為。
那聲抱歉,對不起的是沒辦法告知上官了了所有真相,可他自己——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