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這時紛紛道:「當年我等實在是……實在是……實在是黑白不分啊!」
那齊氏仙修梗了許久,這才厚著臉皮繼續說:「雖然首座出手,是出於救人本心,但對我等而言……雷劫那日,我齊氏不論仙修還是氏族內的凡人,大多都在第一城內。雷劫若是落下,齊氏一族怕是難有完卵,首座與北冥諸多仙門有舊怨,卻沒有袖手旁觀,反而以德報怨,我實在是有些慚愧。」
他說著,竟然又要跪下,「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償還當年之過,首座若有吩咐,即便是要了我這條命去——」
安無雪聽著,再度以靈力攔著那人,不讓那人跪下。
對方已經滿臉通紅、全是愧色,可安無雪眸光輕轉,竟像是聽到什麼幽默之言,勾了勾唇,說:「這位道友……不,不止這位,諸位道友——我千年前,也曾在北冥多年。」
他說完這話,眾人紛紛面露困惑。
安無雪卻懶得解釋,直接收起春華,也沒管站在一旁的戚循,轉身便回院了。
「首座——」
有人想攔。
溫和的嗓音飄入眾人耳中:「我有些乏了,諸位若是有人想找我算那些我也不知道的帳,直接朝我拔劍便是,在下奉陪。若是其他,恕不相迎。」
話音漸行漸遠,安無雪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眾人眼中。
他分明毫無尖銳之意,卻冷得讓人不敢追去。
那齊氏修士仍然站在原地,似還在思忖安無雪剛才說的話。
玄方先前不會懂,眼下卻能聽懂。
他嘆了口氣,對那齊氏仙修說:「閣下,首座當年背負如此多的污名,即便他沒有挽救北冥,這些委屈就不存在了嗎?他一定要救了北冥、做了什麼,才能配得上一句賠罪,得到爾等一句愧疚?
「而且——你剛才說,齊氏曾參與千年前荊棘川圍殺,並冤枉過首座莫須有之罪,而首座以德報怨,救了北冥第一城,因此你深感羞愧,來此道歉賠罪。
「可千年以前,首座就沒有救過北冥嗎?北冥紛亂不是首座和仙尊城主等人合力終了的嗎?北冥劍陣不是首座主立以鎮壓北冥濁氣的嗎?就算首座天賜玉骨金身,生來就該救亂世於傾頹,但他所做,早就遠超於天道所賜吧?」
「怎麼當年齊氏可以不由分說動手,如今卻又這麼容易記得雷劫之恩?」
「因為——」
「因為千年前你覺得理所應當。因為安無雪拯救天下蒼生是該做之事,只要沒做到最好、沒能讓所有人滿意,那便是錯。而如今『宿雪』沒有這個標尺,那隻要『宿雪』受了委屈,都能被人看到,而不論『宿雪』做了什麼,只要是做了,都會被人感謝。」
玄方說到這,嗓音一沉,自己也覺著好笑。
十成之事,安無雪若是沒能做好那一成,便好似連做好的九成都不算數了。
可安無雪死了一回,變成了宿雪,十成之事,做一成就能得到感謝,做到五成就能輕而易舉地被人感恩戴德。
其他人如此,玄方自己當年不也如此?
又有什麼好五十步笑百步的呢?
他止了話語,終是無言。
玄方字字誅心,那齊氏仙修神色慘然,一句辯駁之話也找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