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身上那具妖魔骨還在,情愛還在,心魔便永不消。
說是根除心魔,不如說是這分魂之苦太久太痛,痛得心魔不敢再冒出。
為何那日謝折風在自己面前分魂鎮心魔,如此果斷而又熟練?
因為同樣的事情,謝折風已經做了八百年。
他和他說,他與心魔相爭多年,知曉如何應對,不會讓心魔為禍世間。
可心魔是這世間最難以跨越的魔障,他哪裡知曉如何應對?
這人不過是用著最野蠻、最粗暴、最直接的方法,同自己根骨難拔的魔障相抗。
安無雪看到這裡,已經滿腔酸楚無法訴出。
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把他的心牢牢包圍,緊緊攥著,讓他松不開,放不下。
他抬手,摸著自己臉頰,才摸到了一些濕意。
「嗚嗚。」
是困困的聲音。
他此時心神晃蕩,反應遲鈍,呆了片刻。
「嗚嗚!嗚嗚!」
不待安無雪自行抽離,眼前便已經開始天旋地轉。
他不過眨了眨眼,四方已經是寒梅小院中的小小臥房裡。
困困在他的懷裡,頗為擔心地抬頭看著他。
養魂樹精凝成的光團小了許多,裡面只剩下一百多年的幻境。
窗外送來天光——居然已經過了一整夜。
安無雪抬手,再度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是乾的。
淚水是他在幻境中所流,不會跟著出幻境。
就好似那段過往,只會存在於回不去的幻境之中。
過往永不可追。
「是你把我拉出來的?」他問困困。
困困尾巴一掃,指了指屋外:「嗚!」
安無雪一愣。
他神識一展,才發現謝折風已經等在結界外。
屋外天光完全大亮,明日懸掛於頭頂,居然已經到了正午。
安無雪來不及想太多,趕忙將剩下的幻境收入靈囊中,翻身下床,抱著困困沖了出去。
靈力打開房門。
「當」的一聲。
明光灑落,屋外長風瞬時送入,吹過安無雪的臉頰,吹來過往千年。
師弟一襲白衣站在梅花樹下,似在眺望遠方長空。
落梅凋零而下,灑滿他的肩頭。
他感受到靈力波動,結界撤下,聽到屋門打開,緩緩回過頭來。
「師兄醒了?」
安無雪在門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