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無雪沒有推開他。
他生怕這一刻是突如其來的幻夢,他一鬆手,師兄便不見了。
安無雪靠著他,雪白的脖頸後側毫無防備地顯露在他眼前。
他眸光一暗,恨不得現在便低下頭,在那上面留下痕跡。
一如當年在冥海水淵中……
但他喉結輕滾,什麼也沒做。
他忍住了。
這是謝折風許久不敢奢想的一刻。
他根本不敢打破。
師兄還活著,被自己抱在懷中,沒有推開他。
謝折風瞬間紅了眼眶。
他不想被師兄察覺自己的丟人,背著安無雪,悄悄用靈力擦去淚痕,穩著嗓音問:「昨夜師兄夢到了什麼,怎麼如此難過?」
安無雪沒說,但他還是察覺到了師兄的難過。
「記不清了。」
安無雪說。
他就這麼埋在謝折風的懷裡,聲量很輕很輕,回答道:「我只是覺得你在門外等了我一個早晨,有些心疼。」
謝折風不想讓他看到他死在落月山門後發生的一切。
那他便裝作不曾發現。
「我……」謝折風反倒有些侷促,「我不妨事的。」
故意說這些話想讓師兄心軟的人是他,聽到師兄因為這麼點小事心疼,連這麼丁點的心疼也不想看到的人,還是他。
又是一陣輕風走過。
困困不知何時趴到了鞦韆上,慵懶地曬著北冥午後的太陽,一聲不吭。
安無雪和謝折風就這樣無聲地相擁了好一會。
他這才想起來今日要回落月峰,總算鬆手後退。
他退後時,謝折風雙眸一暗,戀戀不捨。
「師兄,我們現在回去?我已經交代好玄方,讓他留在北冥這邊善後。」
「嗯……」
安無雪突然晃了一下。
——他整夜都在謝折風生前死後的幻境中,那幻境太過耗費心力,又橫跨八百年,他神魂憔悴,稍稍松下心來,便是一陣暈眩。
謝折風趕忙扶住他:「師兄!」
安無雪搖頭:「無妨,沒站穩而已。走吧。」
謝折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當真沒事?」
「走不走?」
出寒仙尊完全禁不住師兄一點兒的冷臉,趕忙喚出靈舟,扶著安無雪上去。
困困「嗚」了一聲,自行飛了上來,鑽入安無雪懷中。
靈力捲起長風,掃落滿院梅花。
寒香送遠,梅花飄零,靈舟乘風而去,不過片刻便離開了這與安無雪淵源極深的北冥第一城。
城後冥海海浪的聲音逐漸拉遠,只剩下颯颯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