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瑭熟門熟路來到廚房,系上圍裙後從冰箱裡找出幾顆雞蛋和一把掛麵,回頭問門口的孟惜安:「條件有限,就普通的雞蛋面?」
他的模樣姿態都一如平常,很難和虛偽透頂兩面三刀的人格聯繫起來。
孟惜安緩緩點了點頭。
繫著圍裙的背影,撲騰翻滾的熱氣,飄然而至的香味,無一不充斥著家庭的溫馨。
孟惜安茫然地看著漆黑的手機屏幕,穿透這片黑暗回想起上午的通話,和從早吵到晚還在僵持的兩種情緒。
人真的有這麼複雜嗎?孟彰也好,陳瑭也好,他們的所作所為都為些什麼呢?
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麵在眼皮子底下放下,澄澈透亮的湯映照出她的面龐輪廓,碗裡的人影隨著湯水搖晃碎裂,一時間她竟也懷疑起自己的面目來。
她這樣假裝不在乎,又是為些什麼呢?
這麼一想,她壓在心裡一整天的質問便脫口而出:「你今天把你表哥給你送的泡菜扔掉了嗎?」
陳瑭愣了愣,輕輕放下手裡的另一碗麵。
罪魁禍首原來不是孟彰,是他本人啊。
「嗯,扔了。」
他的大方承認像一個浪頭把剛打算浮出水面的孟惜安拍回到水底,讓她掙扎的情緒更激烈了幾分:「為什麼要這樣?如果你不想跟他們往來,那你可以直接拒絕,為什麼要當面笑著感謝,背地裡又扔掉呢?」
陳瑭和孟惜安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個體,正如同當初他們一起看了第二場電影後發出的截然不同的影評。
面對殺人魔父親,陳瑭極其主動,選擇早日脫離儘快捨棄,而孟惜安則被動無比,顧念從前不願放棄。
她的這種性格便導致了即使與陳瑭決裂,她也感懷著舊情,在陳瑭徹底惹火她之前從未進行過主動的攻擊。
面冷心軟,便容易落於下風。
「孟惜安,這很正常。」陳瑭靜靜看著她,「比起當面拒絕迎來無意義的爭吵,這麼做至少在人前不會鬧得太難看。這只是一個普通的人再普通不過的處事方法。」
又來了。
又是普通人的方法論。
孟惜安坐不住,按著桌子站起來,厲聲質問:「不喜歡裝著喜歡,不想要假裝想要,然後頭一扭就嫌棄地扔掉,普通人的處事方法就是糟踐別人的真心?!那我該怎麼分辨你對我到底是什麼態度?!你這麼虛與委蛇,又是因為什麼?!」
陳瑭於社會打滾這麼多年,早早練就了一身銅筋鐵骨,但孟惜安這樣重的話,卻還是傷到他了。
是人都有心,而且這些話誰都能說,唯獨孟惜安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