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靈鹿拿起魏鏡澄面前那杯酒,再次仰頭,一飲而盡。
陽光刺眼,酒液辣燙,他竟有些想要流淚了。
「少喝些。」魏鏡澄按住他想要再次倒酒的手腕,「你認識那書生?」
聽見他問話,徐靈鹿仰了一會頭才終於把視線落了下來。
此刻小天師的瞳孔上蒙著一層水光,像是有一滴欲落未落的淚,暈散在了眼眶裡。
他掛上一抹淺淡的笑容,看著魏鏡澄,「認識一個同名同姓的書生,所以有些驚訝。」
「不過我認識的那位長安,他此刻正準備上京趕考呢,這還是他第一次乘船渡江,有些不太適應,還好有同窗陪著他,兩人一起衝著江岸的遠山大聲詠誦詩文,倒也沒那麼難受了。」
「若是他不來京城,那該有多好。」
魏鏡澄幫他倒了一杯熱茶,塞進他手中,徐靈鹿垂下頭,杯中的茶麵上濺起一圈漣漪,然後歸於平靜。
看的魏鏡澄心口一酸,然後細細密密的開始疼,他伸手輕輕撫了下那個垂著的腦袋,嘆息了一聲,又幫徐靈鹿倒了一杯酒,「許你再喝一杯,喝完了,就別難過了。」
徐靈鹿端起酒杯,這次倒是沒有急著喝,只是端在手中,來回的轉著,「你說做天師又有什麼用呢?該來京城的船,還是會來,該落下的雪,也一樣會落,根本什麼都無法改變。」
他聲音很小,似乎根本不是說給魏鏡澄聽,而是說給自己聽。
但魏鏡澄卻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他沒去細究這件事,只是用手攥住了徐靈鹿那隻沒拿酒杯的手。
小天師的手猛然被握住,詫異的抬頭看他。
「暖嗎?」魏鏡澄笑著問他。
他笑得單純又溫暖,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魏鏡澄。
徐靈鹿看著他的笑顏,愣愣點頭。
「若不是你那日這樣將我從院中拉了出來,現在就沒有這份暖了。」魏鏡澄示意他抬頭看天邊,夕陽正緩緩落下,天際線處有一抹絢爛的彩霞,「它現在落下去,但明日還會升上來,也許今日有它照不到的地方,但只要日復一日不斷的升起,總有一日可以光耀天下。」
這是他的抱負也是他的安慰,他想說給徐靈鹿聽。
沒想到少言寡語總是冷著一張臉的魏大人,竟也有這麼溫柔的時候。
徐靈鹿輕輕將手抽出來,端起杯中酒,再次一飲而盡,酒杯落下時,沮喪和低落一掃而空,露出了他慣常的笑容,「我可沒有魏大人這麼遠大的抱負,能照一個算一個吧,他們已經是成熟的鬼魂了,應該學會自己找光。」
「對了,我能去看看邢長安嗎?」
「這自然是可以的,本來就是想請你去幫他做法事,我們還沒找到他的家裡人,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安葬,還停在官府的義莊,你若想看他,便用紙鶴提前告知我就好。」他準備了好些香囊,但徐靈鹿再也沒給他傳過紙鶴了,現在連第二個都沒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