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幾個月前,官驛從雲京給他家送來一包東西,說是邢長安在冬日得了急病,沒能挺過去,包袱里都是長安的遺物,還有好幾封他寄給長安的銀票也被退了回來。
邢長樂當時便心下一涼,他哥哥確實好久沒同家中聯繫了,之前基本上一,兩個月總會有一封家書的,但這次已經三月有餘卻沒有任何音信,邢長樂已經做好了開春親自上京去找他哥的準備,結果他人還沒走就等來了這個噩耗。
包袱里的東西少的可憐,只有一些書墨和幾套舊衣服,那些衣服都是邢長安離家時帶走的,在雲京這些年,他哥哥竟然連一件新衣都未曾添置過。
邢長樂本打算還是親自去一趟雲京,他擔憂邢長安曝屍荒野,無人為他斂收屍骨,可要去一趟雲京談何容易,他只能先用邢長安的舊物為哥哥立了個衣冠冢。
想到這些種種,剛才還呆立在原地的高壯漢子竟蹲在院中哭了起來。
楊氏找了兩個孩子回來,就看見自家男人蹲在院中嚎啕大哭,一時間嚇壞了,連忙詢問緣由,等徐靈鹿解釋過後,她上去抱了抱邢長樂,安慰道,「這是好事呀,知道哥哥入土為安,該開心才是。」
豪爽的農家漢子,痛快的哭了一場,心中的某些東西終於放下一些了,起身洗了把臉,就出來招呼徐靈鹿他們入座。
「幾位都是雲京來的貴客,我們農家都是粗茶淡飯,確實是怠慢了。」楊氏和孩子們幫著拿了三個凳子出來,「不過昨日得了頭山豬,這紅燒肉可是當家的拿手菜,幾位不妨嘗一嘗。」
徐靈鹿幾人自然是不嫌棄,跟著落了座,他先將長安的遺物給了邢長樂。
盒中的東西是長安給小侄子們留下的,邢長樂將盒子遞給自己兩個兒子,老大和他一樣是個皮猴,對紙筆書本毫無興趣,只看了一眼就塞給了弟弟,小兒子倒是有幾分像邢長安,性子安安靜靜的,雖然還沒開蒙識字,但顯然對盒中的東西十分好奇,小心翼翼的翻看著長安留下的書本。
徐靈鹿欣慰的笑笑,又從懷中掏出幾張銀票塞給邢長樂。
銀票上的數額將邢長樂嚇了一大跳,「這……這是為何?」
「長安雖未考中功名,但他寫的風物誌怪話本在雲京城非常暢銷,這些是話本這段時日以來所得的分成,我順路帶來了,日後若還有,便讓官驛定時給你送來。」徐靈鹿給他解釋。
「這怎麼使得!」邢長樂將銀票又塞回了他手中,自己哥哥死前連一件新衣都捨不得添置,怎麼會有這麼多錢呢,定是這富貴小公子看自己家窮,於心不忍所以自己掏了腰包。
「長安生前這書才剛完本,還沒印製,所以這錢他也沒用上。」徐靈鹿嘆了口氣,又拿出兩本書,一本是邢長安留給他的手稿,另一本則是魏英華首批印製的範本。
邢長樂顫著手接過去,他雖識字不多,但哥哥的字跡卻認得的,這書的的確確是長安寫的。
「他走之前說,你為了讓他留在雲京考試,省吃儉用舉全家之力供養了他這麼多年,他要謝謝你,這些都是應該留給你的。」徐靈鹿拍拍邢長樂的脊背,「還說這些銀錢,拿去讓孩子們讀書,別學他認死理,若是能考取功名當然好,即便考不上,能多認些字,便能多看看這世間的悲歡離合。」